黑袍人化作的黑烟消散在雾中后,废墟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秦墨单膝跪在影的身边,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得像块铁,黑袍人匕首造成的伤口正渗出暗紫色的血液,血珠落在地上竟泛起诡异的泡沫。
“邪毒还在蔓延。” 夜影的白色灵力在影的伤口上凝结成薄冰,试图冻结毒素扩散,可冰层下的黑纹仍在缓慢游走,像一群苏醒的蚯蚓,“这毒能吞噬灵力,我的治愈术被抵消了七成。” 他额角渗出冷汗,维持冰层已让他消耗了大半灵力。
林羽扒开背包里的药草,手指在干枯的叶片间快速翻动。当他找出那株裹在油布中的 “赤心草” 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这是他仅剩的解毒圣药,本想留到关键时刻用。“嚼碎敷在伤口上,能暂时压制毒性。” 他将药草塞进夜影手中,又摸出三枚银针,精准地刺入影的肩井、曲池和天宗三穴,“这三穴能锁住气血,延缓毒发。”
影的眼皮沉重得像粘了胶水,每一次眨眼都耗费巨大的力气。他能感觉到那股邪毒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所过之处传来火烧般的灼痛。当赤心草的苦涩渗入伤口时,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间溢出的血沫溅在秦墨的手背,滚烫得惊人。
“撑住。” 秦墨用袖口擦去他嘴角的血污,龙瞳中金光流转,能看到那团盘踞在伤口处的黑气正与赤心草的药力激烈对抗,“我们不会丢下你。”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镇渊剑插在一旁的石缝里,剑刃反射的光映在影苍白的脸上。
铁蛋蹲在洞口警戒,耳朵却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当听到影压抑的痛哼声时,他攥着镇魂铃碎片的手不由得收紧,铃身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远处的雾中传来隐约的兽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血腥味吸引,正在逐渐靠近。“老秦,不能再耗了。” 他回头望了眼山洞外扭曲的树影,“这地方不安全,暗影教的人说不定还在附近。”
红衣女子将最后几只蛊虫放在洞口,蛊虫们立刻钻入石缝,在周围布下简易的警戒阵。她走到影的身边,从竹筒里倒出一点透明的粘液,小心翼翼地滴在伤口边缘。粘液接触到黑纹的瞬间便冒起白烟,那些游走的黑纹竟真的放慢了速度。“这是‘清瘴液’,能暂时困住邪毒,但最多撑六个时辰。”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为了炼制这点粘液,她几乎耗尽了本命蛊的灵力。
穆风的古籍摊在影的身侧,老人用颤抖的手指划过记载解毒术的页面,指尖的老茧在纸页上留下淡淡的划痕。“必须找到‘阴阳泉’。” 他突然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古籍上说黑森林深处有处泉眼,泉水一半滚烫一半冰寒,能解天下至毒。” 他指着书页上的地图,“从这里往东南走三十里,应该能找到……”
话未说完,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中混杂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夜影维持的冰层 “咔嚓” 一声裂开,伤口处的黑纹瞬间扩散到胸口,在皮肤上勾勒出诡异的蛛网图案。“没用的……” 影虚弱地摇了摇头,抬手按住秦墨的手腕,“别管我,祭坛…… 不能让他们得逞……”
秦墨按住他乱动的手,掌心传来的力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看向洞外弥漫的浓雾,又低头望着影胸口蔓延的黑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龙族从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便是以血脉为誓。当初在沉月渊答应要带影找到真相,此刻怎能食言?
“我去找阴阳泉。” 夜影突然站起身,白色灵力在他周身流转,“你们带着影找安全的地方休整,我取到泉水就来汇合。”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秦墨身上,“祭坛的路线图你们都记熟了,我尽快赶回来。”
“不行!” 铁蛋立刻反对,“你一个人太危险,暗影教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埋伏。” 他掂了掂手中的镇魂铃碎片,“要去一起去,要么就都留下想办法。”
林羽却摇了摇头,指尖在地面画出简易的地图:“三十里路程,夜影的速度最快,往返最多四个时辰。我们带着影赶路,不仅速度慢,还可能让他的伤势恶化。” 他看向秦墨,“我觉得夜影的办法可行,我们找处隐蔽的山洞,用符文布下结界,等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红衣女子蹲下身,检查着影胸口的黑纹:“邪毒扩散的速度在减慢,但六个时辰后会进入爆发期。” 她将装着清瘴液的小瓶放在影的身边,“如果四个时辰内找不到阴阳泉……”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每个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影突然抓住秦墨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磨损的铜牌,铜牌上刻着半个狼头图案,正是当初秦墨在沉月渊给他的信物。“拿着……” 他将铜牌塞进秦墨手心,“如果我撑不住…… 帮我毁掉暗影教的…… 兵器库……” 铜牌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温热。
秦墨握紧铜牌,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突然站起身,镇渊剑在石缝中发出嗡鸣:“林羽跟我带着影找安全的山洞,铁蛋和红衣女子随夜影去寻阴阳泉。”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龙瞳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们在正午时分于三岔口的老橡树下汇合,谁都不能迟到。”
这个决定既兼顾了速度又保证了安全,众人没有异议。铁蛋将仅剩的干粮分出大半递给秦墨,又把镇魂铃碎片塞进夜影手中:“这东西能预警邪物,你拿着。” 夜影没有推辞,将铃片系在腰间,白色灵力在他脚下凝聚成一道光轨,随时准备出发。
林羽快速绘制出三张隐匿符,分别贴在影的衣襟、秦墨的剑鞘和自己的袖口:“这符能隐藏气息,三个时辰内有效。” 他又掏出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几处适合藏身的山洞,“优先选带水源的,方便处理伤口。”
红衣女子最后检查了一遍影的伤口,将清瘴液的使用方法仔细告诉秦墨,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关于蛊虫警戒的诀窍。她的银铃不知何时系在了影的手腕上,轻轻一碰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离别在沉默中进行。夜影带着铁蛋和红衣女子消失在雾中时,白色的灵力轨迹如同流星般划破天幕。秦墨小心翼翼地将影背在背上,林羽则用剑拨开挡路的荆棘,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地图标记的山洞走去。
影的呼吸吹在秦墨的颈窝,微弱得像羽毛拂过。秦墨能感觉到背后的重量在逐渐变轻,那是生命力流逝的征兆。他加快脚步,镇渊剑在前方劈开浓雾,剑身上的龙纹亮起柔和的金光,试图用龙族的气息安抚背上的人。
“秦墨……” 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我爹…… 也曾是暗影教的人……”
秦墨的脚步顿了顿,示意林羽放慢速度。他能感觉到影的声音里带着解脱,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多年的秘密。
“他偷了…… 教里的秘籍…… 被追杀……” 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秘籍藏在……”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温热的血溅在秦墨的肩头,“别告诉…… 任何人……”
秦墨没有回应,只是将背上的人托得更稳。林羽识趣地拉开距离,让这对生死与共的伙伴能有片刻的独处。雾气中传来不知名的鸟鸣,清脆得像是在为这段迟来的坦白伴奏。
他们在日落前找到了那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洞内干燥整洁,角落里还有天然形成的石床。秦墨将影放在石床上,林羽立刻用符文在洞口布下结界,金色的光芒如同蛋壳般将山洞笼罩。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洞口时,影已经陷入了昏迷。他胸口的黑纹不再扩散,却变得更加深邃,像是要将所有的光线都吞噬进去。秦墨坐在石床边,握着他冰冷的手,镇渊剑斜靠在石壁上,剑刃的光芒与洞外的星光遥相呼应。
林羽靠在洞口闭目养神,符笔在指尖轻轻转动。他能听到秦墨压抑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结界外偶尔掠过的邪祟气息。夜影他们应该已经找到阴阳泉了吧?铁蛋的笑声会不会惊动林中的猛兽?红衣女子的蛊虫还能支撑多久?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黑森林里,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活着,为了同伴,为了信念,也为了那些尚未说出口的牵挂。
洞外的风渐渐变大,吹得藤蔓沙沙作响。秦墨望着影沉睡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沉月渊见面时,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眼中闪烁着警惕与决绝。谁能想到,短短数月,他们竟成了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兄弟。
“等你好起来,我请你喝龙族的烈酒。” 秦墨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比铁蛋酿的那些辛辣百倍。”
影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这句承诺。洞外的星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深邃的黑纹在星光下轻轻蠕动,像是在与某种神秘的力量做着最后的抗争。
而在三十里外的阴阳泉边,夜影的白色光刃正与一头守护泉眼的巨蟒激战,铁蛋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夜空,红衣女子的蛊虫群如同黑色的潮水,正朝着巨蟒的七寸发起猛攻。他们必须在四个时辰内拿到泉水,必须在邪毒爆发前赶回去 —— 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们在激战中不断前行,哪怕伤痕累累,也绝不后退一步。
黑森林的夜,漫长而寒冷。但无论是山洞里守护同伴的秦墨,还是泉边浴血奋战的夜影等人,心中都燃烧着一簇不灭的火焰,那是希望,是信念,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