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靴底碾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他盯着地上那串越来越清晰的脚印,龙瞳中金光流转,能看到脚印边缘萦绕着的黑色雾气正缓缓渗入泥土。这些脚印比普通孩童的足迹更深,仿佛踩在泥地里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灌满了铅的木偶。
“这邪气不对劲。” 铁蛋将镇魂铃碎片攥得发烫,铃身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比之前遇到的影童浓十倍,像是…… 好几个邪物揉在一起的味道。” 他刚说完,前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枝叶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得像山涧流水,却让每个人的脊背都泛起寒意。
林羽的指尖在符纸上划出半道防御符,笔尖的朱砂突然凝固成块。他望着笑声传来的方向,那里的树木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生长,树皮上布满孩童手掌大小的焦痕。“是‘婴灵笑’,暗影教用百个孩童的魂魄炼制的邪术。”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听到笑声的人会心神紊乱,灵力失控。”
红衣女子将竹筒死死按在腰间,里面的蛊虫撞得筒壁咚咚作响,却没一只敢飞出。她能感觉到那笑声里藏着的怨念,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脑海,让她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 燃烧的木屋,哭喊的孩童,黑袍人手中闪烁的匕首。“别听!” 她咬碎舌尖,用疼痛驱散幻象,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衣襟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穆风翻开古籍的手在颤抖,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 “养鬼童” 的禁忌之术。插图里的孩童与眼前那身影渐渐重合,同样的黑袍,同样的空洞眼神,只是古籍上的孩童胸口插着七根银钉,钉头上还挂着滴血的符咒。“是‘七钉锁魂’……” 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把活童的魂魄钉在体内,再喂以邪物精血,养出来的怪物……”
夜影的白色灵力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护罩,将笑声隔绝在外。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三丈处的老榕树上,树干后隐约露出一角破旧的黑袍,衣角在风中摆动的幅度有些僵硬,不似自然飘动。“秦墨,左侧七步有异动。” 他的指尖凝结出三枚冰锥,冰锥表面映出扭曲的光影。
那阵笑声突然停了。
蹲在地上的孩童缓缓站起身,破旧的黑袍从瘦削的肩头滑落,露出嶙峋的脊背,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像蚯蚓般蠕动。他转动脖颈的动作带着机械的卡顿,颈椎发出 “咔哒” 的脆响,仿佛生了锈的合页。当他彻底转过身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 那张脸苍白得像浸了水的纸,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里隐约有光点闪烁,像是被吞噬的星辰。
“陪我玩呀……” 孩童咧开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碎的尖牙,牙尖上还挂着暗红的肉丝。他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老忽少,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喉咙里挤压碰撞。随着话音落下,他身侧的地面突然鼓起一个个土包,黑色的藤蔓带着倒刺破土而出,藤蔓上的花苞炸开,露出一张张缩小的孩童脸,发出凄厉的尖叫。
“动手!” 秦墨的镇渊剑率先出鞘,金色的剑气斩断三根扑来的藤蔓。但断裂的藤蔓截面立刻涌出墨绿色的汁液,落地的瞬间又生根发芽,转眼间就长成新的藤蔓,反而比之前更粗壮狰狞。他这才发现,藤蔓的脉络里流淌着粘稠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铁蛋的火焰在掌心炸开,化作一道火墙挡在众人身前。藤蔓撞在火墙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表面焦黑开裂,却没停止生长,反而顺着火焰的边缘蜿蜒攀爬,像是不惧灼烧的毒蟒。“他娘的烧不死!” 他急得额头冒汗,镇魂铃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音波化作有形的金色利刃,将火墙前的藤蔓拦腰斩断。
林羽趁机将三张爆破符掷向孩童脚下,符纸落地的瞬间,地面炸开三个深坑。然而孩童的双脚像是粘在地上,任凭碎石飞溅,身形纹丝不动。那些黑色藤蔓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众人困在中央。
“往他脚下攻!” 秦墨发现藤蔓的根部都连接着孩童的影子,那影子在地面蠕动,像融化的沥青般不断扩散。他纵身跃起,镇渊剑带着龙族血脉的金光直刺孩童的影子,剑刃接触到影子的刹那,仿佛砍中了坚硬的铁块,震得他虎口发麻。
孩童突然咧开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随着笑声响起,被困在藤蔓网里的众人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那些缠绕的藤蔓上浮现出无数张孩童的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哭泣,眼泪化作黑色的粘液滴落,落在皮肤上便泛起红肿的水泡。
红衣女子的蛊虫终于忍不住飞出,却在接触到藤蔓的瞬间被孩童脸吞噬。她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只蛊虫在粘液中融化,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将竹筒狠狠砸向孩童。竹筒在半空炸裂,里面残留的蛊虫精血溅在孩童身上,竟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身上的黑袍瞬间冒出黑烟。
“他怕精血!” 穆风大喊着撕下衣角,咬破手指在布上画出血符,“用纯阳精血破他的邪术!” 老人将血符掷向藤蔓网,符纸穿过藤蔓的缝隙,贴在一张孩童脸上,那脸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夜影的冰锥突然转向,刺穿了自己的掌心。鲜血滴落在白色灵力上,瞬间化作淡红色的光刃,他将光刃甩向藤蔓网,光刃所过之处,藤蔓纷纷消融,露出一道缺口。“快走!”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掌心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秦墨抓住机会,拽起穆风冲出缺口,镇渊剑在身后划出金色的弧线,暂时逼退追来的藤蔓。铁蛋和林羽紧随其后,红衣女子断后时被一根藤蔓缠住脚踝,她回头看了眼那步步逼近的孩童,突然狠心抽出腰间的短刀,斩断了自己的半只脚掌,借着反作用力跃出重围。
“啊 ——” 孩童发出愤怒的嘶吼,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涌出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汇成细流。他周身的藤蔓突然暴涨,像无数条黑色的巨蟒,朝着众人逃窜的方向追来,藤蔓上的孩童脸同时张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众人在林间狂奔,身后的藤蔓紧追不舍,抽打着树木发出噼啪的脆响。秦墨突然停在一处断崖前,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谷中弥漫着白色的雾气,隐约能听到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过不去!” 铁蛋急得直跺脚,转身将火焰凝聚成盾牌,挡住扑来的藤蔓。
孩童的身影在藤蔓后缓缓浮现,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裂开一道细缝,黑色的雾气从缝中涌出,将周围的草木染成深紫。他的黑袍已经烧得破烂,露出胸口插着的七根银钉,钉头挂着的符咒正在燃烧,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血管。“陪我…… 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混着无数个孩童的哭腔,让人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林羽突然拽住秦墨的衣袖,指着断崖边缘的老松树:“看树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松树的根系暴露在地面,缠绕着一具孩童的骸骨,骸骨的胸口插着一根生锈的银钉,与孩童身上的银钉一模一样。
“是同个……” 秦墨的龙瞳突然亮起,他终于明白这诡异的关联,“这孩童的本体早就死了,现在的是被邪术拼凑的怪物!” 他盯着孩童胸口最粗的那根银钉,钉头上刻着的符文与暗影教令牌上的图案完全一致,“毁掉主钉!”
镇渊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秦墨将全身龙族血脉之力注入剑身,金色的龙纹顺着手臂爬满脸庞。他迎着藤蔓的攻击冲上前,剑刃带起的劲风劈开一条通路,就在即将触及孩童胸口时,那些缠绕的藤蔓突然调转方向,死死缠住了他的四肢。
“老秦!” 铁蛋怒吼着扑上来,却被一根藤蔓抽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松树上,喉头涌上的鲜血溅在骸骨上,那骸骨竟微微动了一下。
孩童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的黑色指甲长得如同利爪,缓缓刺向秦墨的心脏。就在这时,那具松树根下的骸骨突然坐起身,空洞的眼眶对准孩童,嘴里溢出的黑色雾气化作锁链,缠住了孩童的手腕。
孩童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上的银钉同时爆发出红光。他看着那具骸骨,空洞的眼眶里第一次浮现出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解脱。“哥哥……” 一个清晰的童声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未脱的稚气。
秦墨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镇渊剑挣脱藤蔓的束缚,狠狠刺入孩童胸口,挑断了那根最粗的银钉。随着银钉落地,孩童的身体突然开始崩溃,黑色的藤蔓纷纷枯萎,那些浮现的孩童脸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只有他自己的脸在最后时刻恢复了些许血色,对着骸骨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谢谢……”
最后一声低语消散在风中,孩童的身体彻底化作黑色的尘埃,只留下七根银钉落在地上,很快就被风吹散。那具骸骨也缓缓躺下,重新被松树根缠绕,仿佛从未动过。
众人瘫坐在断崖边喘息,铁蛋捂着胸口直咳嗽,林羽正在处理红衣女子的断脚,夜影用灵力冻结自己流血的掌心,穆风则对着骸骨的方向深深鞠躬。秦墨捡起地上一枚残留的银钉,钉头上还沾着一丝微弱的阳气,像是孩童最后的执念。
“这到底是暗影教的第几处据点?” 铁蛋的声音带着疲惫,“百个孩童……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秦墨望着峡谷深处,那里的雾气正在翻涌,隐约能看到一座黑色的祭坛轮廓。他握紧手中的银钉,龙瞳中闪过一丝决绝:“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
远处的雾气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随着诡异孩童的消散,更深的黑暗正在黑森林的腹地悄然蔓延,而那座隐藏在雾中的祭坛,即将迎来新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