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的传播,有时比飞剑还快。
当陈尘提着那篓宁神草走进灵兽园,交给柳如眉时,关于山林小路上那场诡异对决的传闻,已经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外门荡开了层层涟漪。
最先传开的是目击者的描述——或者说,是那七个惊魂未定的跟班,在仓皇逃离后,语无伦次地向各自相熟之人吐露的破碎信息。
“赵师兄突然就疯了!抱着头满地打滚,七窍流血!”
“没看到任何法术!那陈尘就看了赵师兄一眼!”
“妖术!绝对是妖术!”
“赵师兄现在跟白痴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炼气七层啊!就这么废了!”
这些话语在丙字区的院落间、任务殿前的广场上、膳堂的饭桌旁、修炼场的休息间隙,被压低声音反复传递。每传递一次,就添上几分夸张,几分惊惧,几分难以置信。
等传到大多数外门弟子耳中时,故事已经演变成了数个版本:
版本一:陈尘修炼了某种失传的“瞳术”,一眼瞪去,便能伤人心神。
版本二:陈尘其实是隐藏修为的老怪,故意扮猪吃虎。
版本三:陈尘得了某种一次性禁器,关键时刻用出,阴了赵干。
版本四:最离谱的——陈尘是某位大能转世,觉醒了一部分前世神通。
无论哪个版本,核心事实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那个被嘲笑了数月的“废体魁首”,不仅没有在外门的残酷竞争中沉沦,反而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重创了炼气七层的赵干。
外门,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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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淼刚从炼丹房回来,正打算清点今日的药材,院门就被“砰砰”敲响。
开门一看,是他表妹林小雨,还有几个相熟的外门女修。几个女孩脸色都有些发白,眼中既有兴奋,又有惊惧。
“表哥!你听说了吗?陈师兄他……”林小雨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张淼皱眉:“陈师兄怎么了?我刚从炼丹房出来,还没听说。”
“陈师兄在山路上,把赵干给废了!”一个圆脸女修抢着说道,“听说赵干现在神魂受创,跟白痴没两样!”
张淼手一抖,手里的药材差点掉在地上。
“废、废了?怎么废的?”他声音干涩。
“不知道!”林小雨摇头,“传得可玄乎了!有人说陈师兄会瞳术,有人说他有禁器,还有人说他其实是隐藏修为……反正赵干带去的七八个人,全被吓跑了!”
张淼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与陈尘合作炼丹已有数月,自认对这位神秘的“陈师兄”有些了解。他知道陈尘悟性惊人,对丹道、符道都有独到见解;知道陈尘行事谨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知道陈尘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有股不容侵犯的傲气。
但重创炼气七层的赵干?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表哥,你说……”林小雨小心翼翼地问,“陈师兄他,真的只是‘废体’吗?”
张淼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从今往后,外门没人敢再把他当笑话看了。”
几个女修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复杂神色。
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对陈尘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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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玉璧下,人群比往日更加拥挤。
但今日,众人讨论的焦点不是玉璧上的任务,而是刚刚传开的那条爆炸性消息。
“听说了吗?赵干废了!”
“废话,现在谁不知道?问题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我有个兄弟在执法殿当差,刚才亲眼看到赵干被抬进去的!那模样,啧啧,跟烂泥一样!”
“陈尘到底用的什么手段?”
“谁知道?反正邪门得很!”
“你们说,他会不会真是隐藏修为?”
“不可能!入门时测灵石测过三次,一点反应都没有!混沌废体,做不了假!”
“那怎么解释赵干的事?”
“……”
议论声此起彼伏,嘈杂如集市。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瘦、面容冷峻的年轻弟子,正静静听着周围的讨论。他叫周岩,炼气八层修为,在外门小有名气,以冷静理智着称。
“周师兄,你怎么看?”旁边有人问道。
周岩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无论他用的是什么手段,能在一对八的情况下重创赵干,都说明一件事——我们以前小看他了。”
他望向丙字区方向,眼神深邃:“外门,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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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淡青色的传讯玉符。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绯红长裙,衬得肌肤胜雪,眉眼间的妩媚慵懒,足以让任何男子心神摇曳。
但此刻,她眼中没有往日的风情,只有一丝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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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废掉炼气七层?”她轻声自语,“小家伙,你藏得可真深啊。”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一名侍女端着茶盘进来,恭敬地放在茶几上,低声道:“小姐,灵兽园的柳执事刚才派人传话,说陈公子送去的宁神草品质极佳,月光狐幼崽恢复得比预期更快。柳执事说……欠陈公子的人情,她记下了。”
花想容唇角微扬:“知道了,下去吧。”
侍女退下后,花想容端起茶杯,轻轻吹散茶雾。
“神识攻击……”她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炼气期就能施展神识攻击,虽然肯定有限制,但这份天赋……啧啧,连内门那些自诩天才的家伙,怕也做不到吧?”
她放下茶杯,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在其中刻下一行字:
“陈尘疑似掌握神识类攻击手段,今日于山林小路上重创赵干(炼气七层)。建议:加大关注,但勿轻易接触,避免引起警惕。另,方啸恐有后续动作,需留意。”
刻完后,她捏碎玉简。玉简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窗外。
“小家伙,姐姐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重注呢。”花想容轻笑,“可别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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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啸脸色铁青,坐在主位上。下方站着三人,正是老五、蜡黄中年和阴鸷瘦高个——他们是赵干带去的人中,唯一还保持清醒且能说清楚情况的三个。
至于赵干本人,此刻正躺在执法殿的医庐里,由专门的医修救治。但据医修初步诊断,神魂受创极重,没有半年以上的静养和珍贵丹药调理,根本恢复不过来。即便恢复,修为也可能倒退,甚至留下永久性的神魂缺陷。
“所以,”方啸的声音冰冷,如同寒冬的北风,“你们八个人,被一个废体,看了一眼,就吓破了胆?赵干更是直接变成了白痴?”
三人噤若寒蝉,额头冷汗涔涔。
“方师兄,真的邪门!”老五硬着头皮道,“我们根本没看到陈尘有任何动作!他就看了赵师兄一眼,赵师兄就……”
“就疯了?”方啸冷笑,“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
“千真万确啊方师兄!”蜡黄中年急道,“我们七个人都看到了!要是有半点假话,天打雷劈!”
方啸盯着他们看了半晌,最终缓缓靠回椅背。
他不是傻子。
这三个人虽然废物,但绝不敢在他面前集体说谎。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陈尘确实用了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手段。
“神识攻击……”方啸低声自语。
他是炼气大圆满,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对神识的认知远超普通外门弟子。他知道,理论上炼气期修士不可能掌握神识攻击,那至少是筑基期才能涉足的领域。
但理论只是理论。
修仙界浩瀚无垠,总有一些异类,能打破常理。
“看来,我确实小看他了。”方啸眼中寒光闪烁,“废体只是表象……他真正的依仗,是某种特殊的天赋,或者……传承?”
这个推测让他心头一凛。
如果陈尘背后真有某种传承,那事情就复杂了。能让人在炼气期施展神识攻击的传承,绝不简单。
“你们先下去。”方啸挥挥手,“最近低调点,别再去招惹陈尘。”
“是!”三人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殿内只剩下方啸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向丙字区方向,眼中杀意与忌惮交织。
“陈尘……”他喃喃道,“你越是特别,就越不能留。”
一个“废体”,他可以随意拿捏。
但一个掌握诡异手段、潜力未知的“天才”,就必须在对方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彻底扼杀。
只是,现在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了。
赵干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得换个方法……”方啸眯起眼,脑中飞快盘算。
宗门大比?任务刁难?规则打压?
一个个方案在他心中浮现,又被逐一否决。
最终,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转身走回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
有些事,不需要亲自出手。
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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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位于剑峰半山腰的洞府,不大,但胜在清静。洞府外是一片小小的平台,平台上摆着一张石桌,两把石凳。此刻,凌风剑正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
他面前摆着一枚传讯玉符,里面是刚从外门传来的消息。
“以不明手段重创炼气七层赵干,疑似神识类攻击……”凌风剑轻声念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果然有点意思。”
当初在宗门选拔时,他就看出陈尘不凡。那种道心通透、悟性妖孽的特质,绝非普通“废体”能拥有。所以他力排众议,破例收陈尘为记名弟子,就是想看看,这个少年能在修仙路上走多远。
现在看来,他的眼光没错。
“神识攻击啊……”凌风剑望向云海,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我筑基之后,才勉强摸到门槛。这小子,炼气期就能用出来?虽然肯定有限制,但这份天赋……”
他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方啸那小子,怕是坐不住了吧。”凌风剑轻笑,“也好,有压力才有动力。陈尘,让为师看看,你还能给这潭死水般的外门,带来多少惊喜。”
他没有打算插手。
雏鹰总要自己学会飞翔。
只有在风雨中挣扎过的翅膀,才能翱翔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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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晚霞将小院染成暖金色。
陈尘盘坐在静室中,胸口贴着养魂木碎片,清凉气息滋养着空虚的识海。经过半日的休养,神识已经恢复了大半,但那种透支后的隐隐刺痛,依旧提醒着他今日的冒险。
院外隐约传来脚步声、议论声,还有好奇的窥探。
但他置若罔闻。
名声的变化,在他预料之中。
从决定施展神识冲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低调隐藏了。
但这未必是坏事。
修仙界,终究是实力为尊。适当的展露锋芒,能震慑宵小,也能吸引真正的盟友。
当然,也会引来更强大的敌人。
比如方啸。
陈尘睁开眼,目光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提升实力。
驭兽神念需要深化,今日与赵干的对决让他意识到,神识攻击虽然强大,但消耗太大,必须作为杀手锏,不能轻易动用。而驭兽神念的沟通、安抚、共鸣等应用,消耗小得多,且实用性更广。
符箓之道不能停。二阶符纸已经备好,接下来要尝试绘制真正的二品符箓。一旦成功,他的战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还有阵法、古符纹、炼体……
每一条路,都不能松懈。
陈尘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
识海中,《》静静悬浮,清辉温润。
他能感觉到,源典表面的纹路又清晰了一丝。每一次突破,每一次生死搏杀,每一次对道法的深刻理解,似乎都能促进源典的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