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坊在青云城的别院,并非位于最繁华的闹市,而是僻处城西一隅,临水而建,白墙黛瓦,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婉约韵味。与妙音坊主楼的金碧辉煌、笙歌曼舞不同,这处别院更显清幽雅致,是花想容处理私密事务、接待特殊客人的地方。
陈尘在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目不斜视的侍女引领下,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暖阁之外。阁内隐约有淙淙琴音流淌而出,并非坊间常见的靡靡之音,而是空灵清越,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意境。
“陈公子,请。”侍女柔声示意,随即悄然退下。
陈尘推门而入。暖阁内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雪白绒毯,四角摆放着燃烧银丝炭的兽首铜炉,散发出淡雅的暖香。临窗的位置,花想容正跪坐在一张矮几后,素手轻抚琴弦,最后一个音符在她指尖缓缓消散。
她今日未施浓妆,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家常襦裙,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妩媚逼人,却多了几分洗尽铅华的清丽与……郑重。
“陈公子来了,请坐。”花想容抬起头,嫣然一笑,指了指对面的蒲团。矮几上,已沏好两杯香茗,热气袅袅。
陈尘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暖阁内的陈设,最后落在花想容身上。“花大家今日相邀,不知有何指教?”他开门见山,并不打算多做寒暄。
花想容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波流转,落在陈尘脸上,笑容意味深长:“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坊间关于‘陈师’的传闻愈演愈烈,妾身心中好奇,便多留意了几分。这一留意,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她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那双妩媚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针,仿佛能穿透人心:“比如,那位负责售卖丹药的张淼道友,近几个月与公子往来似乎颇为密切。又比如,公子前次来听雨轩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与那‘强效回气丹’同源的药香,虽然极淡,但妾身这鼻子,对气味还算敏感。”
她顿了顿,看着陈尘依旧平静无波的脸,红唇轻启,一字一句道:“陈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搅动风云的‘陈师’,恐怕……就是公子你吧?”
暖阁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琴音已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陈尘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淡淡地看着花想容:“花大家的消息,果然灵通。”
这便是默认了。
花想容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笑容更盛,却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真诚的欣赏:“公子好手段!以凡俗之躯,竟能掌握如此惊世骇俗的丹道技艺,瞒过了青云城无数人的眼睛,妾身佩服。”
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正式起来:“既然话已挑明,妾身也不绕弯子了。今日请公子来,是想代表妙音坊,与公子谈一桩更深度的合作。”
“哦?愿闻其详。”陈尘放下茶杯,做出倾听的姿态。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并且如此直接点破的,会是花想容。
“公子与张淼的合作,固然隐蔽,但规模太小,效率也低,且张淼能力有限,难以应对日益增长的关注和潜在的麻烦。”花想容分析得条理清晰,“而我妙音坊,虽看似只是风月场所,实则产业遍布周边数国,拥有成熟的药材采购渠道、隐秘的销售网络,以及……足够的力量,应对一些不必要的觊觎。”
她伸出三根纤纤玉指:“新的合作方式如下:
(她直接将陈尘的分成从与张淼的五成提升到了七成,诚意十足。)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几乎解决了陈尘目前炼丹事业面临的所有核心问题:原材料供应、销售风险、安全庇护。而且利润分成极大倾斜于他。
陈尘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他心念电转,快速权衡利弊。
好处显而易见,能让他更快、更安全地积累资源,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
但风险也同样存在。与妙音坊捆绑更深,意味着他的一部分秘密将暴露在这个神秘组织面前。虽然花想容承诺保密,但承诺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能有多可靠?妙音坊的背景至今成谜,其真正的目的为何?
“妙音坊……究竟代表着什么?”陈尘抬起头,直视花想容的眼睛,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他需要评估合作伙伴的底细和潜在风险。
花想容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与自信:“公子可以理解为,一个生意做得比较大、朋友比较多、也比较注重长远投资的……商会。我们看好公子的潜力,认为这笔投资,值得。至于更具体的,待合作深入,公子自然会知晓更多。”
她巧妙地回避了核心,但表达了善意和长期合作的意向。
陈尘沉吟片刻。目前看来,与妙音坊合作利大于弊。他需要资源,需要时间,需要为天穹剑宗的选拔做准备。妙音坊能提供这些。而且,以他如今展现出的“丹道价值”,只要持续产出高质量的丹药,妙音坊维护他的利益的可能性就越大。
至于风险……只要核心秘密《》和演化空间不暴露,其他的,都有转圜余地。
“我可以提供丹方和炼制出的丹药。”陈尘缓缓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炼丹过程,我必须独立完成,不容任何人旁观或干涉。所需药材清单,我会定期提供。另外,我需要你们帮忙留意并收集一些特殊物品,清单我会另行给出。”
这是他划下的底线,保护自己最大的秘密——他并非依靠传统丹道技艺,而是依赖源典推演和演化空间的模拟。
花想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炼丹师都有自己的习惯与秘密,我们尊重公子的要求。药材和特殊物品的收集,包在我们身上。”
双方的核心条件都已摆明,并且达成了初步共识。
陈尘终于点了点头,举起茶杯:“那么,合作愉快。”
花想容笑容绽放,如同牡丹盛放,也举起茶杯,与陈尘轻轻一碰:“合作愉快,陈师。”
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一场将更深影响青云城乃至更广阔区域丹药市场的合作,就在这间温暖雅致的暖阁中,悄然达成。
离开妙音坊别院时,陈尘怀中多了一枚刻着特殊音符图案的玉牌,这是花想容给他的信物,凭此可在妙音坊任何一处产业获得协助,也能直接联系到她。
走在回云家的路上,陈尘感受着怀中玉牌的冰凉,心中思绪翻涌。
与妙音坊的合作,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快棋。
这能让他更快地崛起,但也意味着他将被卷入更复杂的势力漩涡之中。
不过,修仙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能风雨兼程。
他抬头,望向前方云家那巍峨的门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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