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并没有向马军解释这样做的原因,因为解释起来确实比较麻烦,会涉及一项名为感官剥夺的实验。
在狭小黑暗的环境中,安静、死寂、漆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极致的黑暗会引发恐惧和紧张,使人难以正常入睡,即便睡着也会很快惊醒。
这种恐惧起初并不强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逐渐加剧,直至让人彻底崩溃。
王晋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私刑,但他的安排比私刑更可怕。
很少有人能撑过24小时!
“好,我这就去办!”
马军虽然不太明白王晋的用意,但还是回到审讯室,按照王晋的指示,与陈晋一同将桌子和灯搬了出去,只给章文耀留下了一把椅子。
刹那间,失去灯光的审讯室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无关胆量,只要是人都向往光明、厌恶黑暗,这是刻在基因与骨子里的本能。
尤其是从光亮处突然陷入黑暗,那种不安全感会瞬间笼罩全身。
“你们做什么?不审问了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与寂静,章文耀感到惴惴不安,不知道马军和陈晋究竟想干什么,急忙开口问道。
“你好好待着吧!”
马军丢下一句话,便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嘭!”
一声门响,审讯室被彻底封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寂静得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章文耀不甘心,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侧耳细听,却依然听不到任何外界声响。
一切都静得可怕!
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
依旧没有声音传来。
章文耀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一股孤独与黑暗带来的恐惧渐渐涌上心头。
为了缓解恐惧、给自己壮胆,章文耀开始肆无忌惮地骂人。
各种粗鄙的词汇从他口中吐出,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恐惧。
但没过多久,章文耀骂累了,喉咙干涩、严重缺水,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回应,令他感到绝望。
为了节省体力、减少水分流失,章文耀很快闭上了嘴。
然而,随着他安静下来,四周黑暗与寂静带来的恐惧感再次回归。
如此循环往复!
饥饿、缺水、黑暗、恐惧紧紧缠绕着章文耀。
不知过了多久,章文耀终于彻底崩溃。
“嘭!嘭!嘭!”
他急促地敲打着审讯室的门,同时大声呼喊:
“来人啊!来人啊!我愿意说了!”
“我全都招!”
“快放我出去!”
章文耀的招供完全在王晋的预料之中。
关小黑屋看似不如酷刑直接干脆,也不会造成 伤害,但它所带来的压力与折磨并不亚于酷刑,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
时间越长,人的精神就越容易崩溃,甚至出现幻觉或自残行为。
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坚持十几个小时,章文耀已经算是不错了。
章文耀愿意主动招供,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次,马军和陈晋没花多少时间就拿到了章文耀的全部口供。
章文耀详细供述了如何联系天养生一行人,又如何指挥运钞车抢劫案,将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章文耀是真的怕了,宁可去坐牢,也不愿再体验小黑屋那种恐怖的折磨。
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后,章文耀申请转至拘留室关押,得到了王晋的批准。
既然章文耀已经招供,不再有利用价值,王晋也不打算继续折磨他。
拿着章文耀的口供,王晋找到了署长。
署长看完口供后,十分满意地对王晋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阿晋,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么短时间就破获如此重大的案件,你又为警队立下了大功!”
“等着,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处长!”
说着,署长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署长将消息汇报给处长,处长自然非常高兴,并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
署长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王晋,让王晋有些摸不着头脑。
挂断电话后,署长笑呵呵地对王晋说:
“处长充分肯定了我们警署的办案能力,还让我去汇报工作。”
“正好这起案子是你负责的,你也随我去见一趟处长吧!”
“去见处长?”
王晋有些惊讶。
以他督察的职级,正常情况下根本见不到处长。
否则,香江每个督察都去找处长,处长岂不是要忙得不可开交。
别说督察,就算是高级督察,除非有重要事务,一般也见不到处长。
通常只有总督查及更高级别的长官,才有机会时常向署长汇报工作。
此刻,署长竟要带他去见处长,王晋难免感到意外。
“别这么惊讶了。
是处长要见你,他想见见你这位得力干将。”
见王晋一脸吃惊,署长不由得笑了笑,简单解释了几句。
“处长要见我?”
王晋这才明白署长为何带上自己,原来是处长的意思。
两人随即赶往总部。
面见处长的过程十分顺利,署长与王晋详细汇报了运钞车劫案的情况,并提交了章文耀的口供。
处长看完口供,将其合上,表示会严肃处理此事——像章文耀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身为警队高层,竟为私利勾结社会势力,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谈完章文耀的事,处长又对署长说了些勉励的话。
在王晋听来,这些话并无特别之处,但他注意到——
一旁的署长听完后,情绪似乎有些异常,显得颇为激动。
“为何这么激动?”
王晋心中不解。
难道处长的话里另有深意?可他为何听不出来?
毕竟王晋还年轻,也未经历过高位,难以领会其中的曲折。
直到几天后,听到某个消息,王晋才明白署长当时激动的原因。
离开处长办公室,王晋随署长返回警署。
署长一路笑容满面,让王晋摸不着头脑。
回到警署,王晋继续在办公室里过着闲散的日子。
而外界,却已因章文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警队里谁走漏了消息,事情迅速传开。
大批记者连日围堵总部大门,追问章文耀被捕缘由。
为获取第一手新闻,香江记者各显神通,甚至能在警队高层上厕所时堵人追问。
此事终究瞒不住。
与其等记者爆出,不如警队主动公开。
在处长批准后,一场新闻发布会随即召开。
总部数位实权高层悉数到场,由新闻发言人简要通报了章文耀一案。
全场哗然——没人想到,此前震惊香江的一亿美金劫案,幕后主使竟是警队高层章文耀。
记者们纷纷低头疾书,凭多年经验预感:这桩 必将轰动全港,报纸销量也会暴涨。
涉及权力高层的堕落,从来最抓人眼球。
果然,消息一出,全港震动。
无数民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惊天劫案的背后主使,竟是一名高级警官?
警队声誉也因此再度受损。
但高层在公布时已有预料,并未太过在意——影响终会随时间淡去。
人们总是健忘的。
外界喧闹之际,警队内部正展开清洗。
凡与章文耀有关联的人员,皆被内务调查科严查;关系较近者则被调离原岗,接受二次调查。
虽有不满者,但此令由处长亲自下达,无人敢违。
除非辞职——可多年警务工作早已让他们与社会脱节,离开警队又能何去何从?
最终,多数人选择接受调查。
至少,工作还能保住。
整件事中,最大赢家当属湾仔警署,尤其是署长。
没过两日,署长即将高升的消息便在警署传开,连终日待在办公室的王晋也有所耳闻。
为弄清来龙去脉,王晋叫来了马军。
待马军进门,王晋敲了敲桌子,正色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全警署都在传署长要高升,消息哪来的?”
马军起初被王晋严肃的神情惊了一下,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一听只是打听这个,立刻松了口气。
“嗨,王,您问这个啊!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但说得有模有样,而且听说议论时被署长听见了。
署长当时笑呵呵的也没否认,这下传得更厉害了!”
王晋听罢眉头一皱。
署长没反驳,这事恐怕真有几分可能。
他不禁想起前两天署长见处长时,那掩不住的激动神色。
“难道署长那时就知道自己要升了?怪不得那么兴奋。
果然都是老狐狸,说话尽绕弯子。”
王晋心里嘀咕着署长和处长,觉得有事直说就好,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不过,他也因此更相信这个消息了。
同时他开始琢磨:署长要是走了,谁会来接任?
王晋好不容易和现任署长磨合得不错,万一新来个不熟悉的,对方的脾气、作风都不了解,重新适应又得花不少时间,这对他可没好处。
只是高层调动这种事,以王晋现在的位置也插不上手,只能干等着。
他只盼着新署长会是认识的人。
“行了,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王晋摆摆手让马军离开。
马军见没其他吩咐,便退出了办公室。
果然一天后,署长升迁的消息就确定了。
署长接替的正是章文耀原先的职位,警衔也提了一级。
署长办公室顿时热闹起来,全警署的人都来道贺。
老领导调去总部,大家脸上都有光——以后湾仔警署在总部也算有人了,有什么好处多少能沾点光,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所以大家才这么积极来恭喜署长,希望他高升后多关照湾仔。
于公于私,王晋自然也来祝贺了一番。
两人聊了一会儿,王晋试探着问起新署长的人选,署长却神秘一笑,只说是王晋的熟人,让他不用担心,明显是想给个惊喜。
王晋有点无奈,这些人怎么都不肯痛快说清楚,非要卖关子。
但署长不肯透露,王晋也没法强求。
好在“熟人”
这个信息让他心里大致有了数。
他认识的、有资格当署长的人不多,要么得提一级,要么是平调。
只要是熟人,王晋就不那么担心了。
署长前往总部上任时,新署长的欢迎会也已准备妥当。
没多久,一个王晋非常熟悉的身影穿着高级制服,在一位总部高层的陪同下,走进了湾仔警署。
那人目光扫过全场警员,也看见了王晋,径直朝他走来。
“骠叔?新署长竟然是你?”
“骠叔,居然是你!”
王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又似乎早有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