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
谢宁安在官署的一个内间里,手指着舆图的一处。
“青州和上元县中间隔着台山,台山地势险要,如果五皇子真要反,必然先占这里。上元现在刚经历灾患,乘虚而入可以后直上。”
“我们必须先发制人。”谢宁安对着萧言峪说道。
江南一带,以江宁府为中央,东南方是上元县、元中县和下元县。元中县左边是下元县,右边是上元县。
顾明臻和谢宁安落脚的官署在元中县。
而谢宁安这边的人跟着五皇子来看,他的落脚点是青州,青州上毗邻下元县,右毗邻洛州。
而萧言峪被贬到的临州,在青、洛、邕三州下方。
萧言峪眉头紧锁:“老五现在明显准备不充分,会这般冒险?”
“他本来应该是没有这个意思。”谢宁安冷笑一声,“狗急跳墙焚城之后,应该是怕了,准备再次狗急跳墙。”
“依你之见?”
“速战速决。”谢宁安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趁他尚未准备周全。”
屋内,异常沉默,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明显。
萧言峪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好,就依你所言。”萧言峪长叹一声,“只是京城那边……”
“这正是回京的好机会。”谢宁安知道他的未尽之言,“到时可以说他想要举兵,怕你在后方对他不利,让人去抓你为我的人质。
你舍身劝阻未了,在混战中负重伤,不得不回京休养。
到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有理由回京。”
萧言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
谢宁安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顾明臻站在官署的庭院里,仰望满天乌云,今夜无月,被密密的乌云遮住。
谢宁安回来时正是这情景。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顾明臻皱了皱鼻子。
当晚,她高烧不退,连日操劳加上心绪不平导致的。
谢宁安守在床前,直到第二日天亮,她的烧才稍微退一些。
“我必须去一趟洛州。”谢宁安握着顾明臻的手,“五皇子的动向有变,事关重大。”
他俯身,在顾明臻额前落下一吻:“我已经加派人手护卫,你安心养病。最多三日,我必回来。”
结果,就在谢宁安离开当晚,萧言峋突然在台山举兵造反。消息传来时,顾明臻刚刚服下药,准备放下头发熄灯。
“文先生,不好了!”侍卫长冲进来,“五皇子叛变,已经占领台山前段。只要攻下后端,就到下元了。”
顾明臻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城中守军有多少?”她声音嘶哑,只能抢逼自己理清头绪。
“不足五百……而且……”侍卫面露难色。
“玩忽职守?”顾明臻冷笑一声,掀开被子,浑身起了战栗,站起来时又因为高烧浑身发软。
也是,不是玩忽职守,怎么连台山一段都被人给占了去。
她扶住床柱,“召集所有能作战之人,包括各种护卫。
立刻派人到元中,上元求援。让知府派出所有能派的兵,不够就向相邻的府借。现在先疏散城中老弱妇孺。”
“可是文先生您还病着……”
“我没时间生病!谢宁安不在,这座城我们守着。”
顾明臻刚出门,看到门口的侍卫,“你去找城中所有富商借油,就说事毕重重有赏。”
顾明臻上了下元县城门上。
她的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但眼神清明。
“把火油准备好,弓箭手分三批。”她用尽力气喊道,“李侍卫,带一队人马埋伏在树林。”
黎明时分,五皇子的人如潮水般涌近,越来越近。
顾明臻站在城头,看着台山后段黑压压闯过来的头,心跳如鼓,她手忍不住蜷缩,但是面上看不出异样。
当一波箭雨飞过来时,她下令反击。
她虽然不会武,但是准头好,力气也大。因此站在城墙上拉弓箭。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
顾明臻的嗓子喊哑了,手臂因为拉弓酸痛不已,手掌也磨破了皮。
但始终站在城上。
傍晚时分,五皇子的人终于突破台山后段,守军节节败退。
“文先生,守不住了!我们撤吧!”李侍卫满脸是血地喊道。
这时,另一个侍卫赶来,“文先生,周大人不愿意出兵,也不让往周围借兵。”
“文先生”
“文先生”
顾明臻觉得头抽抽地痛着。
她望向台山后面,忽然发现,那里有异动,隐隐约约有嚎声传来,是不是谢宁安他们?
就在这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再坚持一刻钟!”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闭上眼,再睁开眼闪过决然。
里面是她在工部研究的地上烟花改良版。
那天本来要去工部请示赵览邖到京中山里实际演习,没想到就遇上了承恩公一事。
所以,从来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
之前不敢拿出来,是怕,连己方也化为尘土。
“所有人退后!”顾明臻点燃火,用尽全力将东西投向下方。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山石灰尘迷了五皇子的队伍,烟尘弥漫。
顾明臻看见五皇子那边阵型大乱,战马嘶鸣,士兵四散奔逃。
就在这时,台山另一侧突然出现了人。
“是大人。”李侍卫一凝,欢呼道。
顾明臻心中一松,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但她强撑着站起身,下令打开城门正面攻击。
谢宁安在洛州攻击青州,双面攻击之下,五皇子的叛军溃不成军。
然而就在胜利在望之际,一支冷箭从混乱的战场后方射来,直取正在前线指挥的谢宁安。
顾明臻恰好看去,心脏几乎停跳。
“宁安!小心!”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谢宁安闻声转头,箭已经飞到胸前。
他立马侧身,箭矢还是深深扎入了他的肩膀。
顾明臻眼睁睁看着他踉跄后退,被亲卫护住。
一股怒火在心中,顾明臻拿起弓箭,目光锁定了箭矢飞出处。
“找死。”顾明臻声音嘶哑,用尽全身力气拉动。
突然,顾明臻看到一个头顶带着个奇怪铠甲的人,原来,那人竟然乘着身边人不注意,将人拉过来挡在身前。
长箭穿透那人的胸膛,那个带着铠甲形状头盔的人,愣了一下,被顾明臻又一箭伤了手臂。
顾明臻不顾一切冲向前线,一路不停拉弓,途中被擦伤也浑然不觉。
她赶到谢宁安身边时,他正咬牙折断肩上的箭杆。
“臻臻……你……”谢宁安又惊又奇,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更是心疼不已。
“我没事。”顾明臻说着,随即转向战场,“先结束这场。”
顾明臻不知道的是,后方树林中,那个被扔中的人没有断气,他挣扎着对赶来的他们的援兵说:“是……顾明语背叛。”
说完,空洞的眼闪过一丝得逞,咽了气。
顾明语脸色惨白,捂着流血的手臂后退:“不……不是我……是他们杀了他!”
夕阳西下,台山的硝烟渐渐散去。
顾明臻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谢宁安怀中。
因为高烧和过度劳累,她陷入了昏迷,但在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谢宁安在她耳边的低语:
“我的英雄,我们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