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查到了……”
何思焘一进巡检司,官服和官帽都有点歪斜。
还没站定,就看到一个浑身脏乱,正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的人。
“你你你——”何思焘瞪大眼睛,锦绣阁赵掌柜,不该是在大理寺吗?
“何大人,先坐。”何思焘闻言,先在谢宁安对面坐下。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时,赵掌柜也吃完,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你和何大人说说。”谢宁安转头对赵掌柜说道。
“大人,那天,那天……”
原来,那天锦绣阁涉案众人被抓到大理寺之后,就立马被关在大理寺监。
没人来审他们。
直到晚上,他迷迷糊糊趴在地上要睡下时,被人抓了出来。
“你看清那人没有?”何思焘问道。
“没,抓我,我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赵掌柜看着何思焘眼神希望的光熄灭,又想到什么,“不对,那天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对!四皇子!”
谢宁安闻言,挑了下眉。
何思焘气得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我要禀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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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御史大夫程大人率先出列,手持象牙笏板,声音洪亮喊道:“臣有本奏!”时,
何思焘的手蜷缩起来。
前天晚上回去后,连夜写了匿名信送到程正清那里,大雍朝三日一早朝,这人果真还是一如既往正直秉公,收到信后昨日一整日求证和整理证据。
不然他得自己弹劾。
“讲。”皇帝点头道。
众朝臣看到御史台活阎王,心都不自觉提起,紧紧盯着程正清。
“臣弹劾四皇子干涉三司!”
话落,满朝哗然。
“程爱卿,干涉三司可是重罪,可有实据?”皇帝的声音陡然严厉。
对于一个成年皇子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程正清擦了擦汗,继续道:“臣有大理寺的令签为证,四殿下以刑部拖延为由,强行将刑部案子提走。
并且在当晚趁乱,将嫌疑人赵某掠走,使得嫌疑人逃走,被巡检司抓住。”
“荒谬!”四皇子萧言岐忍不住出列,“父皇,程大人此言纯属污蔑!儿臣从未干涉三司,更不认识什么嫌疑人!”
“陛下,”刑部侍郎何思焘突然出列,“既然嫌疑人已被重新抓住,何不传唤上来对证。”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不多时,赵掌柜被带到金銮殿。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金銮殿,因此全身战战。
“草民赵世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萧瑀端坐在龙椅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龙椅。
他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赵世宣身上。
“将你知道的说来,一个字都不许漏。”
赵掌柜咽了咽唾沫,开始讲述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五日前,有个女子来锦绣阁闹事,说是用了我们的胭脂后脸上起了红疹,然后大家围观还扔鸡蛋……”
“说重点。”皇帝打断道。
“是,是。草民先被巡检司先审问,等刑部来了来了后,又查封带我们走,又,又被转到大理寺。就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半夜突然来了几个黑衣人,蒙着面,把草民劫走。”
殿中响起一阵低声议论。大理寺乃朝廷重地,竟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这还了得?
赵掌柜继续道:“草民,草民听到黑衣人说什么四皇子,怕不对就,就找机会跑了。”
说完,赵世宣叩首,冷汗顺着脸颊流到金銮殿的地面。
“谁?”
“呃……四皇子殿下。”赵掌柜说完,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怎么他这么倒霉啊。
金銮殿上,此时鸦雀无声。
四皇子萧言岐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啊!这刁血口喷人,肯定是他们找来陷害儿臣的,儿臣从未……”
“赵某,你可知污蔑皇子的下场?”
赵掌柜闻言,虽然问心无愧也浑身一抖。
他磕头,“陛下,草民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啊!”
“陛下,关听此人一言之词不足为信。他逃跑后被巡检司抓住,可以让抓住他的人也叫来对证。”
皇帝同意。
等谢宁安来到金銮殿,皇帝挑眉,又是这小子。
谢宁安从容跪拜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叠东西:“陛下,在抓到赵世宣后,臣怕出意外,自作主张调查了这件事,请陛下恕罪。”
“哼,你本是巡检吏,负责京城治安,这也是职责范围,何来越线处理?”
“是。”
说完,谢宁安从袖中拿出一叠东西,“这是锦绣阁和拾珍坊的交易账本。”
在皇帝的示意下,总管太监李福安下来将东西拿走。
“微臣查到,导致十几位女子脸部……出问题的那批货物,确实是从锦绣阁流出的,但是,被人开封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微臣从这里入手,查到胭之语的账房先生和锦绣阁的一个伙计有金钱交易。”
殿中一片哗然。“胭之语”是京城新崛起的胭脂店,对锦绣阁冲击最大,但是没想到反而先出手对付锦绣阁。
“胭之语?”皇帝沉声问道。
“正是,陛下。”程正清躬身道,“胭之语的东家,是兴安伯府三公子的妻子。”
“兴安伯府三公子上个月刚中进士,此时在三皇子府担任长史。”
谢运清:“……”哇哦,儿子状告侄媳。
皇帝眯起眼睛:“谢爱卿,你有何要说?”
谢运清当即出列下跪,“臣对家人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皇帝眯了眯眼,冠冕之下,没人看清他的神情,“传顾氏。”
不多时,顾明语被带进来。
“顾氏,你可知罪?”皇帝冷声问道。
顾明语此刻心怦怦跳,她感觉心跳要冲破心脏。
这是皇帝,原来这就是古时候的皇帝。
顾明语当即跪下,眼眶红红,“民女不知陛下所指何事?若是说那批出了问题的货物,民女也是受害者啊。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朕还没说什么事,你倒是先知道了。”萧瑀冷笑道。
“陛下,臣……臣妇开了店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查。
昨日,昨天查到账房先生行为鬼祟,在臣妇追查之后,发现和锦绣阁有牵扯。臣妇怒极,本想今日再报官,所以……”
皇帝眯眼,“出在你的店,且让多人毁容,你作为掌柜可有责?将……”
“父皇,父皇且慢。”三皇子萧言峥突然出列,拱手道,“儿臣有话要说。”
皇帝皱眉:“讲。”
萧言峥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明语一眼,道:“据儿臣所知,四皇弟确实与胭之语有些……利益往来。
他私下入了股,对店中经营颇是干涉。儿臣以为,顾氏一介女流,很多事情恐怕身不由己。”
殿中众臣面面相觑。
三皇子与四皇子不是关系最好吗?这是,将四皇子推出来?
萧言岐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萧言峥:“三哥!你胡说什么?”
“老四!”皇帝冷声打断了他,“你还有什么话说?派人劫持人犯,干涉三司,现在又牵扯商贾勾结之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萧言岐脸色煞白,伏地不敢再言。
皇帝见状,更是大所失望,干坏事就算了,还大摇大摆干。虽然谢宁安那小子本来就聪明,但是被锤得毫无反手之力,真枉为他萧瑀的儿子!
萧言峥继续道:“父皇,此案四皇弟固然有干涩三司之错,但主谋应是那账房先生还有模仿印章的。
至于顾氏……作为掌柜,虽有失察之责,但念其年轻无知,又是女子经商本就不易,还请从轻发落。”
皇帝沉思片刻,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游移,最后游到刚回来的二儿子身上,看到他脸上还没收回去的幸灾乐祸。
“……”
皇帝叹了口气:“胭之语涉恶意竞争,危及百姓。即日起,关闭整顿。顾氏,受害者损失由你店全责赔偿,以后休得再犯。”
“至于你,”皇帝冷冷看着四皇子,“禁足三月,罚俸一年,好好反省!”
“儿臣领罚。”四皇子咬牙道。
“退朝!”
大家跪送皇帝离去后,殿中气氛才稍稍缓和。
萧言峥路过顾明语顿了一下,面无表情,从别的角度看,仿佛只是同情一个被牵连的女子:“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