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雅间里,老夫人饮过参茶,脸色红润了些。
她从身边的锦袍男子那取出一个匣子,“姑娘,虽说你约莫也不缺这些,但是这……”
“老夫人,”顾明臻将装着银票的匣子推回,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虽称不上医者,但见到这些,总不会视而不见。”
说完,顾明臻调皮一笑。
“姑娘心善。”老夫人叹息一声。
“只是,您怎么会只身在这里?”顾明臻问道。
老夫人叹息:“如今寺庙去不得,我本想着出来布粥积福。”
她捶了捶自己的大腿,无奈道:“那些和尚道貌岸然,背地里干尽龌龊事!”
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不适合在这说。
又将话咽下去,改口道:“腌臜事,说了污耳朵。没想到老了,身子不中用……”
听到那些和尚,顾明臻赞同地点点头,可不就是道貌岸然。
巧了,两桩都是和他们府上有关的,她还是那个倒霉蛋。
老夫人拍拍顾明臻的手:“老身活了这把年纪才明白,行善不在形式,像姑娘这样善心行举,才是真正的慈悲为怀!”
春日的雨总是格外多,眼下又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沙沙作响。
顾明臻莞尔:“您布粥亦是善行,也是落到实处,已经很好啦。”
“姑娘美赞了,”老夫人感叹道,转眼看了顾明臻,若有所思问道,“姑娘这药不易做出来?”
顾明臻无奈点头:“需要北漠的雪莲花,如今两国不通商……要取到也不是件容易事。”
老夫人和孙子对视一眼,只见锦衣男子突然开口:“说起来,家父常在北边,也许……”
顾明臻眼神一亮。
“姑娘若有需要,”锦衣男子斟酌道,似乎还在犹豫要报家门,还是问顾明臻家世。
“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的,镇北将军府如果能做到定将竭力相助。”
顾明臻瞪大双眼,镇北将军。那是顾明语穿的那本书的原男主……谢承渊的上司。
她忍不住扶额,可真够巧。
离开茶馆时,雨已停歇。
“夫人,还去东市吗?”鎏苏问道。
顾明臻看了眼天空,眯了眯眼,“眼下才不到晌午……”
话音未落,顾明臻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
她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去,好些天没去醉仙楼了。”
刚到二楼,鎏苏瞪大双眼,突然拽住顾明臻袖子:“夫,夫人快看!那不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怀玉吗?”
顾明臻顺着望去,只见怀玉东看看西看看,终于进了对面的茶馆。
“好家伙……”顾明臻眯起眼。
“快!咱们下去。”说完狗狗祟祟跟着进了对面茶肆。
约莫半刻钟,果然看见三小姐戴着帷帽匆匆而入。
鎏苏跟着顾明臻没在人群,急得直搓手:“三小姐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被发现,这可是……”
“嘘——”顾明臻伸起一根手指,“回去再说。”
刚踏进院门,就看见谢宁安立在清秋阁的秋千架旁边,百无聊赖地推着空着的秋千。
“回啦?”谢宁安自然地接过顾明臻手中的药包,跟进了内室。
顾明臻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正好,我正有事要告诉你。”
谢宁安一顿,“三妹妹的事?”
顾明臻意外,“难道你今天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然。
“你说是信王?”顾明臻呼出一口气,不可置信。
谢宁安眼色深深:“嗯,他也是不久前才回来。你没看见那男子?”
“我只看见她进了茶楼雅间,也就跟不进去了。”
谢宁安忽然笑了一声,看向窗外,“都回来了,看来又是一场好戏。”
窗外的喜鹊突然叫了一声。
“真没想到。”顾明臻叹了一声。
谢宁安指骨敲了敲桌案,“确实,猜过很多人,确实没想过会是他。
三妹妹生性警惕,大概被上次的事吓到了,这么些天才再次和他相见。”
“对了,我今日还遇到镇北将军的母亲,心疾发作。”
“齐老夫人?”谢宁安在脑海中搜寻这么一个人,“镇北将军驻守北疆多年,他也是个性情中人。”
————
晨光微露,顾明臻穿过月洞门,就和脸色憔悴的三夫人王素薇碰上面。
“呵呵,侄媳妇来得真早。”
顾明臻微微福身,喊了声:“三婶。”
这时,三夫人突然转向门口:“哟,是靖安媳妇来了?快来!”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刚刚的冷淡都是错觉。
随着藕荷色裙裾扫过月洞门门口,顾明语扶着丫鬟的手过来。
她今日梳着的单缧髻,发间只带了一支银色蝴蝶钗,比之往常,更显得弱质纤纤。
“三婶!”
“听说你最近在为三郎春闱准备,三郎运气真好,娶了你这么个贤妇啊。”
“三婶过奖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姐姐也在!都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忙着给二爷准备科考用的物什……竟没顾上去看姐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复而,她又扬起一抹笑,“说起来,大哥最近被圣上封为巡检史,恭喜呀姐姐。”
三夫人最是听不得这话,但是她能表现出来吗?不能。
因此,她拉着顾明语,边走边说,“你这么有诚心,三郎这次定能高中的……”
看着前面的两人,顾明臻:“……”
反正老夫人也不喜欢大房,她不想自个早早去看她冷脸。
于是,顾明臻就慢悠悠跟在她们身后。
给老夫人请了安,几人落座。
“诶!”请完安,说着说着,三夫人竟叹了口气,“要我说呐,府上就属大郎运道最好。二郎常年不着家,我们四郎也是还没下场。”
顾明语立刻接话:“三婶快别这么说,大哥也是凭真本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二郎眼下正要科考,也万不可太高调了,免得影响二郎发挥。”
顾明语闻言,低着头眉头微蹙,“我们三郎这次春闱……”
“哎哟婶婶弟妹这话说的,”顾明臻捏着嗓子,声音甜得跟着来的鎏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大郎抢了三弟功名呢。”她学着顾明语歪了歪头,“不过妹妹放心好啦,春闱考官最是公正。”
顾明语:“……”
没等她们说什么,顾明臻就继续道:“我相信三弟会真心祝福他大哥的,不会因为大哥任官就科考失策,三弟怎么可能这么小心眼呢!”
说着,也攸地红了眼,抬起手中的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毕竟,圣上和朝中众大人也是看我们大郎春闱得了个不错的成绩才特例的。”
话落一瞬间,慈安堂内,闻针可落。
“怎么了吗?祖母和众婶婶妹妹在为我们大郎难过吗?”她强撑起一抹笑,“不打紧的,都过去了。”
顾明语手指微微发紧,顾明臻刚刚那话,分明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你二房那位正要考的是春闱,我夫君曾经就是春闱一甲。
“咳咳!”这时,又在假寐的老夫人突然咳嗽了几声。
顾明臻:“……”弹性生病!
这日请安散得比平日都早。
顾明臻刚走到回廊,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顾明语提着裙子追上来,“姐姐还因为那次落水记怨我吗?”
“那日落水真不是我有意,姐姐你怨我如果能开心一点也是好的。但是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顾明臻:“……”
此时她是不是该抓上一把瓜子呢瓜子,她还没说上一句话呢,顾明语就演完一出戏了。
故而,顾明臻听完,只是抬了抬眸,“噢,那你可真是好人,慈恩寺那三尺高的佛像都没你慈悲。”
说完,扬长而去。开玩笑,她还有约呢,哪有时间陪她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