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极乐教依旧弥漫着那股甜腻得令人发腻的线香气味。
华美的装饰、虔诚的信徒、低眉顺目的教众……一切似乎都与月见里离开时别无二致。
月见里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径直走向那间童磨通常用于休憩的和室。
推开隔扇,内里是比记忆中更加奢靡的景象,更多的金箔装饰,更厚的织锦软垫……
月见里目光扫过室内,最终落在了房间最深处那张最为宽大的软榻上。
走过去,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坐下,任由自己瘫倒在那片过于柔软的垫子里。
银白的长发铺散在深色的皮毛上,怀中的小黑子轻巧地跃下,蜷缩在他脚边,暗红色的瞳孔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侧躺着,一只手肘支撑着身体,手掌托住下巴,一条腿随意地曲起。
闭上眼,感受着身下裘皮的柔软与室内的暖意,与外面初冬的凛冽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堕落的,足以消磨意志的舒适。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隔扇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教众们恭敬的送别声。
紧接着,隔扇被“哗啦”一声滑开。
那是童磨惯有的仿佛浸了蜜糖般的声音。
然后,那声音戛然而止。
月见里缓缓睁开眼,雾红色的眸子对上了站在门口,显然有些愣住的童磨。
童磨依旧穿着那身教主服饰,白橡色的发丝披散在脑后,七彩琉璃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明亮。
他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还未完全敛去,就因眼前的景象而凝固。
随即,是更加真实,更加炽烈的惊喜。
“啊啦啊啦——!”
童磨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他双手合十,快步走了进来。
“是小月亮!真的是小月亮!”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月见里,眼里满是雀跃。
月见里看着他那副毫不掩饰的兴奋模样,微微撑着手臂,坐正了些身体。
“好久不见啊,童磨。”
“嗯嗯!是好久不见呢!”
童磨用力的点了点头后,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
“感觉好像过去了有几十年那么久!好想小月亮哦~每天都在想,小月亮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讨厌的猎鬼人欺负?有没有……想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绕到软榻后方,微微弯下腰,动作流畅地将下巴亲昵地抵在月见里单薄的肩膀上。
白橡色发丝垂落,蹭过月见里的颈侧。
紧接着,一双修长却冰冷的手臂从后方环了上来,紧紧地箍住了月见里的腰,将他整个人圈禁在自己的怀抱范围之内。
童磨将脸埋在他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模糊的气音低语道:
“和以前一样,想吃……”
月见里:“……那你想吧。”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便是无奈,月见里没有立刻推开他。
事实上,在决定来这里之前,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内心的挣扎。
只是在不多的,熟悉的鬼中,也只有童磨有个还算能住的地方了。
至于其他鬼,无论是猗窝座,还是黑死牟,谁知道此刻他们在哪里,恐怕又是在那个山上吧……
于是盘算来,盘算去,似乎只剩下童磨这里可以来了。
于是,他就来了。
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无所谓了,总之,不能在吃了他吧……
“你压到我头发了。”
童磨立刻抬起头,松了松手臂,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
而是像抱着大型玩偶一样,将月见里圈在怀里,自己则就着这个姿势,侧身坐到了软榻上,紧挨着月见里。
他低头,七彩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月见里近在咫尺的侧脸,以及那头流淌的白发。
“小月亮这次出去,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呢?”
童磨的语气依旧轻快,但眼神却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感觉……有点不一样了。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人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月见里微微蹙眉,不太喜欢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尤其是被童磨。
“没什么特别的。” 他敷衍道,试图转移话题,“你的‘聆讯’还是老样子?听那些无聊的祈求?”
童磨歪了歪头,似乎被带偏了话题,又或者他并不急于立刻得到答案。
“不过嘛,前些年确实有一个比较特殊一点的人呢~话说,小月亮终于决定好要和我一起住下来了嘛?”
“我只是暂时借住。”
“嗯嗯!我知道哦!”
童磨笑得更开心了,手臂又收紧了些,仿佛要将月见里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小月亮想住多久都可以!我的就是小月亮的!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他的热情一如既往,甚至因为月见里的“回归”而变本加厉。
月见里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又要忍受这无休止的肢体接触和喋喋不休了。
只是“特殊的人”吗?多少有点在意呢!童磨觉得特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重新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几乎半倚在童磨的怀里。
“呐,你刚刚说的,特殊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