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乡民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唐栖梧,一步步朝他逼过来,甚至开始朝他扔石子,这么多人,唐栖梧心想自己肯定对付不过,于是转身便跑。
村民一路追到了车子停靠的这边,宋迟熙听见动静,转身看去,只见唐栖梧朝这边跑过来,身后还追了一群人。
看见宋迟熙时,唐栖梧突然停了下来,用手遮住自己胸前t恤的破烂之处,懊恼地咬了咬牙。
村民追出来,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在看到宋迟熙的那一刻陡然改变,变得有些惊恐,随后纷纷跪下来,跪拜宋迟熙,嘴里念叨着:“sre?n ?l n??? n?a?s(山神息怒!)”
宋迟熙面色冷淡地看着这些人,琥珀色的浅淡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半背着手,薄唇轻启:“nja? dz?u t?a?? ?e?s tj ?l lja?gs s??r??s ‖ ?a ??w ???n s?lo?s k?a?ls(你们应该跟真正的神谢罪,跟亡灵谢罪。)”
匍匐在地上的村民听到这句话,浑身颤抖,如有一种秘密被戳破的惊恐。
荷霜疑惑地看着宋迟熙:“你懂他们的语言?”
宋迟熙道:“莫名能懂。就像我也能听懂你们说的话一样。”
没错,宋迟熙是一千多年前的人,按理说语言早有变化,他却能与他们如常交流,确实有些奇怪。
村民们跪了一会,昨夜跟他们说话驱赶他们的那男人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既然他们认可的神背叛了他们,那就让他也一起去死吧。
于是站起身,拿起手里的砍刀猛地朝宋迟熙冲过去。
唐栖梧一惊,下意识要叫出“小心”,但话还没出口,就见宋迟熙长腿一踹,那人顿时被踹出几米远,狠狠撞到树上。
唐栖梧:“”
其他人见男人被踹飞,忙上去查看他的情况,只见男人被踹得吐了一口血,直接昏死过去。
他们恐惧又怨恨地看着这位神明。
林婵上前一步,对唐栖梧道:“我们该走了,待会专案组来了,把我们带去问话就麻烦了。”
他们来到这里冥婚以及弄醒了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的事情,根本不好解释。
唐栖梧也明白这一点,但往那村庄深处看了一眼,道:“松子落不知道去哪了。”
荷霜将车钥匙递给他,道:“我去找他,你们先走。警察肯定会找徐紫做笔录的,正好我们两个也留在这里,帮她一起解释。”
唐栖梧接过车钥匙,心想这样也行。
转头看了眼宋迟熙。
荷霜道:“带他回去。他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遇到警察说不清。他可不能出事,到时候我师傅还要给他算一卦呢。”
林婵有些担心:“荷姐,你一个人,要是他们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荷霜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傲气的笑:“别小看我。虽然比不上那位,但是对付这些村民,还是绰绰有余。再不济,开松子落的车跑喽。”
林婵见她这么自信,也放下心来,道:“小心点,到时候再见面请你吃饭。”
荷霜比了个ok的手势。
唐栖梧坐进驾驶座,林婵表情犹豫,开口道:“你确定,你要开车?”
这人平常开的都是赛车,平均车速300,她可不敢坐。
“不然我来吧。”
唐栖梧沉默一瞬,道:“我有分寸。”
随后坐上驾驶座,打开窗户对宋迟熙道:“上来。”
林婵只好暂且信他,帮宋迟熙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坐在后面,道:“你最好系好安全带,他开车不要命的。”
“安全带?”宋迟熙不太理解。
林婵拉开给他看:“就是这个。”
“哦。”宋迟熙接过安全带,猛地一抽,将安全带扯出了大半,顺着林婵指的方向去插孔,却半天插不进去。
唐栖梧啧了一声,微微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安全带,倾身一绕,系好了。
宋迟熙好奇地看着这个将自己给捆在座椅上的东西,原来这就是安全带。
唐栖梧抿唇发动汽车,耳后戴着一抹红,脑海里是刚刚倾身下去时感受到的宋迟熙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梅花冷香。
“你还真改邪归正了。”
在这陡峭的山路上,唐栖梧居然没有追求刺激,反而平稳地开着车,倒让林婵刮目相看。
宋迟熙一直盯着唐栖梧手腕上的红绳,那红绳,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宋迟熙忽然问,唐栖梧开车的速度忽然快了一下,吓得林婵抓紧安全带:“怎么回事?!”
唐栖梧喉结微动,干巴巴道:“没有。”
“那为什么我们手上有同样的红绳?是巧合吗?”
唐栖梧抓紧了方向盘,手心里沁出汗水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林婵看了唐栖梧一眼,又看了看宋迟熙,道:“你们昨晚,可是结了姻缘呢。”
“姻缘?”宋迟熙一惊,似乎有些不理解。
他打量着唐栖梧,这怎么看,都是个男的。
唐栖梧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睛一直平视前方,道:“我知道这很奇怪,你放心,我也不喜欢这个鬼冥婚,只是那些人胡说罢了,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唐栖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几分烦躁。
宋迟熙道:“对。”
婚姻是人生大事,这么随意决定,确实不怎么好。
对?唐栖梧咬着牙,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攥紧了。
——
松子落趁人不注意,重新回到了山洞,拿出口琴,吹出又一首不同的乐曲,比起之前吹的那一曲,这曲更幽深,仿若走入了阴阳之间,令人生寒,也令人畏惧。
很快,身边的景物旋转起来,一个倒转,他重新来到了虚空。
阿淑的魂此刻不在山洞里。
他走出去,一直到祭台前停下,纸轿被摆放在祭台的后方,红艳艳地如同淋了一盆血。
“出来吧,投胎去。伤害过你们的人,会付出代价的。”
松子落开口,没人应答,他耐心等了一会,见一只惨白的手伸出,掀开轿帘。
阿淑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新娘装扮,红布蒙着眼。
“真的吗?”她的声音有些悠远,又有些沙哑,带着些难言的悲痛。
松子落神情落寞:“嗯。这里发生的事情,被传到了山村外的世界,你们得救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女子被选为新娘了吗?”
“嗯。”
至少在福顺村,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阿淑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便流了下来,她被一日一日困在自己的恐惧中,如今,终于得救了么?
“太好了。没有人,会再像我们一样了。”
松子落心中一痛,只觉得明晃晃的太阳晃的人头晕。
他暗暗叹了口气,朝阿淑伸出手,声音很柔和,似乎怕惊扰了这个美好的女孩。
“走吧,我带你去冥界。”
阿淑点点头,朝他走过去,将手搭在他手上。
松子落吹着口琴,渐渐的,面前出现一条两侧开满曼珠沙华的道路。
暗红色的花朵,如同两条长蛇,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去。
去往冥界的路有些长,阿淑问:“你能给我讲讲,山外面是什么吗?”
松子落一怔,望着那条幽长的道路,垂下眼:“山外面,是田野,大海,城市和自由。”
“自由?”阿淑没听过这个词,却莫名被这个词触动。
“女孩子有选择的权利,可以读书学习,可以自由恋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职业,可以选择要不要嫁人。”
阿淑眼睛亮了:“山外面,居然有这么好!”
“虽然说并不是这自由并不是绝对的,有时候会被很多东西阻碍。但是在山外,至少有机会去获得这样的自由。”
阿淑垂着眼,嘴角带着一丝浅淡又惋惜的笑:“我还有机会到山外吗?”
“你是,受过大苦大难的人,可以投胎转世,灵魂不灭的。”
阿淑一惊:“真的吗?”
松子落点点头,道:“虽然说今生已成遗憾,但祝你下一世幸福。”
说完这些,两人也走到了尽头。
冥府的鬼差前来接应,此后的路,松子落便不能走了。
——
“你果然在这。”
荷霜看着山洞里的松子落。
松子落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进来的?全搞定了?”
荷霜紧了紧皮衣袖口的扣子,道:“一道符让他们昏睡了,懒得打,警察来了不好解释。”
松子落挑了挑眉,在石棺旁坐下来。
荷霜坐到他身边,问:“送走了?”
“嗯。”
松子落道:“希望下一世,她们不再经历这些苦难。”
荷霜道:“会的,她们是品质美好的女孩,只是生错了地方。”
伴着外面响亮的警笛声,两人均抬头,看着洞顶倾泻下来的日光。
阳光会驱散一切黑暗,至少他们这样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