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三响,如惊雷滚过。
人声鼎沸的凌霄宗外门演武场,在这一刻瞬间安静下来。
空气中弥漫的汗水与尘土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丹药香气,构成了一种名为“野心”的独特气息。
所有参赛弟子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中央高台上,那个负责抽签的执事弟子手中的木箱。
“第一场,东区一号擂台。”
执事弟子面无表情,从箱中取出一支木签,运气高声喝道。
“王猛!”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青年应声而出,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每走一步,都让脚下的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呻吟。
炼气三层,天生神力,在外门弟子中以一手开碑裂石的蛮横功夫着称。
不少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忌惮。
执事弟子顿了顿,抽出了第二支木签。
“对战,东方兮若!”
整个演武场,安静了足足一个呼吸。
随即,山洪暴发般的哄笑声,几乎要将演武场的顶棚掀翻。
“谁?东方兮若?那个杂役院的傻子?”
“哈哈哈!王猛对战东方兮若?这不是猛虎搏兔,这是铁锤砸蛋啊!”
“年度小比最没有悬念的一场,提前诞生了!”
无数道目光,混杂着嘲弄、怜悯与幸灾乐祸,瞬间聚焦到了人群角落里那个瘦弱的身影上。
东方兮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杂役服,在周围一群劲装打扮的弟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绵羊。
“看好了。”
人群的另一侧,张胖子肥硕的身躯挤在几个心腹中间,脸上的横肉兴奋地颤抖着,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东方兮若,对身边的人狞笑道。
“王猛那小子,可是我花了两块灵石喂饱的。”
“告诉他,别留手。”
“看好了,王猛一拳就能把那傻子的骨头打断,让她知道,有些人,有些地方,是她这种废物一辈子都别想碰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东方兮若筋断骨折,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下擂台的场景。
东区一号擂台上,王猛已经站定。
他看着台下那个慢吞吞走来的瘦弱身影,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待东方兮若好不容易爬上擂台,他连正眼都懒得瞧她一下,只是不耐烦地勾了勾手指。
“小杂役,自己滚下去。”
“免得爷爷我动了手,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还脏了爷爷的手。”
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已经不是比试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东方兮若依旧是那副憨厚又畏缩的模样。
她缩着脖子,两只手无措地绞着破旧的衣角,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王猛。
她只是小步挪到负责此擂台的裁判面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怯生生地说。
“我……我想试试。”
“当!”
比试开始的铜锣声响起。
“吼!”
王猛一声咆哮,脚下青石板应声龟裂,整个人如一头发怒的蛮牛,朝着东方兮若直冲而去!
他甚至懒得用法术,那砂锅大的拳头包裹着浑厚的灵气,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直直轰向东方兮若的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足以将一块巨石轰成齑粉!
台下已经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拳风即将触及她鼻尖的最后千分之一刹那。
东方兮若像是被这股骇人的气势吓破了胆,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侧后方跌去。
噗通一声,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王猛那势在必得的一拳,恰好擦着她的鼻尖掠过,重重地轰在了空处!
全场哗然。
短暂的寂静后,嘲笑声再次响起。
“这傻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居然被吓得腿软,反而躲过去了?”
王猛一拳落空,身形一个趔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找死!”
他脸上青筋暴起,转身一记凶狠的鞭腿,带着破空之声,横扫向还坐在地上的东方兮若。
然而,就在他腿风将至的瞬间,东方兮若像是慌不择路地想爬起来,却猛地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阿嚏!”
随着这个喷嚏,她身体猛地一躬,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王猛的鞭腿,就这么以毫厘之差,从她的头顶扫了过去!
又躲过去了?
王猛的眼睛开始泛红,攻势更加狂暴。
接下来,一幅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画面出现了。
王猛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凌厉无比,虎虎生风。
而东方兮若,则在擂台上上演了一场“意外大全”。
她一会儿左脚绊右脚,一个标准的平地摔,恰好躲过王猛的扫堂腿。
一会儿又像是被地上的灰尘迷了眼,揉着眼睛后退,又恰好避开了王猛的冲拳。
她时而狼狈地翻滚,时而惊慌地跳脚,时而因为脚滑而摔倒,每一次都险之又险,每一次都像是在死神的镰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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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王猛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一片。
远处专门为内门弟子观战所设的高台上,陆师兄眉头紧紧锁起。
身旁的同伴嗤笑道:“这杂役的运气真是逆天了,这样都能撑下来。”
陆师兄却没有笑。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着擂台上那个看似笨拙的身影,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对。”
“这不是运气。”
“你看她的每一步,每一次摔倒,每一次看似慌乱的躲闪,都精准地踩在了王猛发力的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节点上!”
“这不是躲闪,这是卸力!用最小的动作,将对方千钧之力引向空处,这是……这是宗师级的卸力技巧!”
擂台上。
在连续十几次“幸运”的闪避之后,王猛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台破旧的风箱。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双眼因极致的愤怒和严重的力竭而变得通红。
他的心态,彻底失衡了。
“废物!你只会躲吗!”
他咆哮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破绽大开地挥出了最后一拳。
而东方兮若,像是再一次被吓到,脚下一软,朝着前方“绊倒”过去。
就在她身体前倾,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那把作为杂役身份象征,一直被她握在手中、允许携带的劈柴斧,“不小心”脱手飞出。
那柄锈迹斑斑的斧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谁也看不懂的、违反了物理常识的诡异弧线。
它没有飞向王猛的上半身,而是绕了一个小小的弯,精准无比地,以斧背重重砸在了王猛作为支撑腿的右腿膝盖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彻全场。
紧接着,是王猛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那铁塔般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单膝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右腿疯狂嘶吼,再也无法起身。
负责裁判的执事弟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呆滞了足足三个呼吸后,才结结巴巴地高声宣布。
“东区一号擂台,东方兮若,胜!”
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结局震住了。
死寂过后,爆发出的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巨大的嘲讽与哗然。
“赢了?就这么赢了?”
“我看到了什么?扔斧头砸中了膝盖?这他娘的是什么运气!”
“史上最幸运的废物!鉴定完毕!”
在无数道混杂着鄙夷、嫉妒、难以置信的复杂目光中,东方兮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走到王猛身前,捡起自己的劈柴斧,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裁判和台下众人,憨憨地鞠了一躬,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擂台。
无人看见。
在她垂下眼帘的那一瞬间,那双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是如万年玄冰般的冰冷与算计。
人群中,张胖子的脸色早已铁青,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东方兮若那瘦弱的背影,攥紧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一次是运气。
两次是巧合。
那十几次呢?
这个傻子……可能,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