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洼大学那片纯粹由知识与逻辑构筑的天地里,时光在凌土与?怡妃之间,仿佛被注入了蜜糖!凌土与?怡妃的关系,在无数个日夜的学术探讨与思想碰撞中,在数理的海洋与彼此的眼眸中,悄然发生着质变。复杂的公式是他们独有的情书,艰深的定理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一同在理论的迷宫中寻觅出路,一同在实验的数据里验证猜想。一道道困扰学界许久的难题,在他们珠联璧合的协作下迎刃而解;一场场激烈而纯粹的学术辩论中,迸发出的不仅是智慧的火花,更有那难以抑制的、炽热的情感。
仅仅半年光景,两个卓越的灵魂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如同星辰的引力,无法抗拒。他们拥有了一个爱的小巢。在那里,他们尽情缠绵,用青春的激情与力量,仿佛要挥霍尽所有的汗水,直至抵达世界的尽头。他们相拥在晨曦微露的床榻,诉说着无人知晓的衷肠;他们偎依在柔软的沙发上,分享着幼稚的玩笑和发自内心的欢喜;他们在摆满图纸与模型的工作台前嬉笑打闹,让严肃的科研沾染上生活的烟火气;他们在雨后的清新街角追逐,水花溅湿了裤脚,笑声洒满了小巷;他们也在和煦的春风里,因极致的幸福而相拥落泪,泪水咸涩,心中却甘之如饴。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一场早已注定、必将到来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美好的生活背后,悄然凝聚。
这一日,凌土正在一场重要的国际学术会议上做成果汇报,他站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地阐述着他们课题组在“超弦理论与暗物质融合”领域取得的突破性进展。台下座无虚席,众多学界泰斗投来赞许的目光。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数名身着制服、动作僵硬的机械警察,迈着精准而冰冷的步伐,径直走向主讲台。会场一片哗然。
不等凌土反应过来,一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冰凉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他的手腕上。一名面容严肃的检察官紧随其后,走上讲台,拿起话筒,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会场,也通过直播信号传向了外界:
“凌土!现以学术造假、未经同意抄袭他人论文、里通外国三项罪名,对你实施逮捕!经初步调查,证据确凿!立即羁押,等待法院审理宣判!”
会场一片哗然!
凌土一脸茫然,仿佛置身于一个荒诞的噩梦。他试图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扼住,凌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片茫然。学术造假?抄袭?里通外国?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幅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荒谬图景。在无数道震惊、疑惑、鄙夷的目光注视下,他被机械警察毫不留情地架离了会场,如同一个被当场抓获的耻辱符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土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不久,母亲江晚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与惊慌:“阿土!你没事吧?妈听说……听说你学术造假被抓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妈!”凌土急忙对着通讯器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是被冤枉的!还有里通外国什么的,这怎么可能!”
“你需要律师吗?我和你爸想办法……”
“妈,你不需要替我担心!”凌土打断她,强作镇定,“你和我爸保重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这里有最好的律师,肯定会无罪释放的,你们千万别瞎操心!”
他不想让年迈的父母卷入这场莫名的风波,更不愿他们为自己担惊受怕。
?怡妃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为凌土请来了星国内最负盛名的辩护律师。然而,律师在仔细翻阅了检方提供的厚厚案卷后,一边咂舌,一边不住地摇头。
“凌先生,情况……非常不乐观。”律师推了推眼镜,面色凝重,“现在是中央智脑担任主审法官,它的逻辑判断基于绝对的数据和证据链。目前我们掌握的状况,对你极为不利。”
“你的同学夏山,以及你的导师武焊,共同指控你学术造假,并抄袭了夏山的论文成果,还将这些成果发表给了被星国定义为敌对势力的国外机构。”
律师指着虚拟屏幕上的证据清单:“他们提供了两份原始的论文手稿,上面都署有你与夏山的名字,时间戳显示是在你们合作研究期间。武焊作为你们的导师,出面作证,指认你窃取了夏山的核心数据,并确认了论文的归属。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所有的逻辑链条都严丝合缝。”
“更致命的是,”律师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网络安全记录显示,在一年前,有一封包含论文核心内容的加密邮件,确实是从你个人使用的终端设备上,发送到了一个无法追踪、但被标记为‘境外高风险’的服务器地址。网络的记忆是永恒且深邃的,这条记录,让‘里通外国’的指控,似乎有了坚实的‘铁证’。”
凌土听着律师的陈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冷汗直冒。他使劲摇头,想要驱散这可怕的荒诞感。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夕相处、一同在实验室奋斗的战友夏山,以及一直以来看似悉心指导他的导师武焊,会联合起来,编织如此恶毒的陷阱来陷害他!
唯一的理由,似乎只剩下一个——当年他们联合研究的成果,所获得的国际奖项声誉太大,伴随的奖金也过于惊人。只要搞掉他凌土,剩下的名誉和利益,便可以由他们二人瓜分!
凌土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律师……我们,我们还有几成胜算?”
律师沉重地摇了摇头,指向屏幕上的三项核心证据:“除非,能将这三样东西全部推翻,证明其是伪造的,或者存在我们无法察觉的漏洞。否则……根据星国现行法律,数罪并罚,你恐怕……要将这牢底坐穿了。”
开庭当天,庄严肃穆的法庭内座无虚席。媒体长枪短炮,公众翘首以盼,都想亲眼目睹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何跌落。
庭审过程冰冷而高效。原告席上,夏山眼神躲闪,却口齿清晰地重复着指控;武焊则一脸“痛心疾首”,以导师的身份“证实”了凌土的“不端行为”。检察机关出示的证据链完整得令人窒息。凌土和他的律师虽然竭力辩护,指出其中的疑点,比如邮件发送时间的蹊跷,比如夏山独立完成论文核心部分的能力存疑,但在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铁证”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审就在这种压抑而冰冷的气氛中匆匆收场。
只休庭了短短两个小时,二审便紧接着开始。中央智脑的介入,让整个庭审环节变得异常紧凑,几乎没有给人喘息和深入思考的机会。所有的程序都在以最高效率运行,本着“不浪费公共资源”以及“信息透明、证据确凿”的原则,二审当庭宣判:
“被告人凌土,学术造假、抄袭、里通外国三项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其中,‘里通外国’罪名性质极其严重,本应加重刑罚,鉴于部分细节存疑,量刑已做酌情考量。此判决为终审判决,立即执行!”
“不——!我儿子是冤枉的——!”旁听席上,江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当场晕厥过去。
凌河双目赤红,猛地站起,当庭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混蛋!黑白颠倒!枉顾事实!”法警立刻上前警告,凌河看着怀中不省人事的妻子,只得强忍滔天怒火,抱着江晚,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急匆匆赶往医院。
?怡妃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满面泪痕,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两名机械警察一左一右,架着带离法庭。凌土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处发泄的怒气,他不停地回头,目光死死锁在?怡妃身上。他知道,这一眼,或许就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二十年的牢狱之后,物是人非,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他想要把她此刻的样子,深深地、永远地刻在脑海里,连她脸上每一滴泪珠滑落的轨迹,每一丝被泪水沾湿的秀发,都不想忘记。
一间二十平米,四壁光洁如镜的单身牢房,成为了凌土此后二十年青春的栖息之地。
人类社会科技飞速发展,连监狱也充满了“人性化”的设计。一个人一间牢房,物理条件发生了质的飞跃,杜绝了暴力冲突。光洁柔软的墙壁是为了防止犯人自杀;24小时恒温热水,明亮的洗漱间一尘不染。
然而,这是一种更令人绝望的折磨。从天花板到地板,从墙壁到家具,无处不在散发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光芒。那不是刺眼的强光,却均匀、恒定地照亮每一个角落,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也无处躲藏。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头、白色的桌椅、白色的交互屏幕、白色的拖鞋……以及那个无处不在、提供基础服务却毫无情感的“白痴一样”的中央智脑子系统。
凌土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无菌的、纯白的培养皿里。
他发疯一样地大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想要打破这死寂的绝望。但他的声音只在光洁的墙壁间来回碰撞、衰减,最终消散,没有任何外人能够听见。他痛哭流涕,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才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中沉沉睡去,又很快在无边的寂静与光亮中惊醒。
他试图呼唤智脑屏幕,为他播放音乐,放映电影,想用外界的喧嚣来麻痹自己,填充这空洞的时间。却发现,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度日如年。
他转而拼命地锻炼,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原地高抬腿……疯狂地消耗着自己的体力与生命能量,试图用肉体的疲惫换来片刻的安眠。然而,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在天亮前许久便莫名惊醒,就是盯着那永恒的白色光源,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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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了所有的探视。他不想看到父母那双充满绝望与无助的双眼,更不忍心让?怡妃看到自己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每一次在梦中与他们相遇,都会从撕心裂肺的哭泣中醒来,泪水浸透了那白色的、毫无温度的枕头。
冰冷的墙壁,凝固的空气,还有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在这与世隔绝的牢狱之中,时间失去了它惯常的流速,如同黏稠的泥沼,每一步挣扎,都只会让人陷得更深。
他闭上眼睛,并非为了沉睡,而是为了逃亡——逃向那唯一无法被禁锢的疆域,他自己的脑海。
记忆,如同尘封的画卷,一幅幅,一帧帧,被强行摊开。从懵懂稚童到意气风发的往昔,所有被岁月冲刷得略显模糊的细节,此刻都在他意识的强光照射下,变得历历在目,纤毫毕现。
他开始有意识地、近乎贪婪地拉长每一段美好的记忆。春日里追逐蝴蝶时无忧无虑的笑声,夏夜星空下听长者讲述传奇故事的入迷……他试图将自己深埋在这些温暖的碎片里,用往昔的蜜糖,来中和现实的苦胆。他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安宁的幻境,一个不受铁窗束缚的桃源。
“快些,再快些……”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幻想着这自我构筑的幻境能如同外界传说中那些洞天福地,弹指百年。他渴望下一次睁开双眼,牢窗外已斗转星移,二十载光阴倏忽而逝。
然而,心灵的炼狱远比石砌的牢房更为残酷。
这种想逃离“现实”的努力,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彻底搅乱了他对时间最后的感知。时间的流速,因此变得异常缓慢,甚至趋于停滞。
每一息,都如同在粘稠的松脂中挣扎;每一刻,都像是在被无形的钝刀反复切割。度日如年这个词,从未像现在这样,具有如此具体而残忍的重量。
日复一日,在这片纯粹的白与绝对的静中,他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躁动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慢慢沉入一片死寂的、名为绝望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