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冰冷的临时身份牌,李狗蛋师徒三人离开了那座充满无机质感的办事处。按照身份牌中内置的简易地图指引,他们需要前往港区的“公共传送阵”区域,才能前往被允许活动的有限几个“访客开放区”。这些开放区多是仙界外围的商贸集市、信息交流站或指定居住点,真正的核心区域,显然不是他们这种“临时访客”能涉足的。
港区内秩序井然,但那种无形的等级感却无处不在。佩戴着不同标识的仙人们彼此相遇,往往只需一个眼神或气息感应,便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位置”,进而决定是漠然走过、点头示意、还是主动避让。像李狗蛋三人这样,只有最基础的乳白色临时牌,且气息与仙界主流明显不同的“土包子”,所到之处,吸引的目光多半是居高临下的审视或毫不掩饰的疏离。
他们正沿着指示光带,穿过一片停泊着许多小型私人飞梭的区域。这里的飞梭形制各异,有的华丽,有的古朴,但无一不灵光内蕴,显然价值不菲。
突然,前方一阵喧哗打破了港区惯有的低分贝环境。
“不长眼的东西!知道这‘流云梭’是什么来历吗?碰坏了你十个贱命也赔不起!” 一个尖利傲慢的声音响起。
只见四五个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袖口绣着某种火焰纹章的年轻修士,正围着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像是港口搬运工模样、修为仅有筑基期的中年汉子喝骂。那汉子脸色惶恐,连连鞠躬道歉,他脚边散落着几个装载货物的玉箱,其中一个箱子角上有一道细微的擦痕,而旁边停着一艘线条流畅、通体淡蓝、宛如流水凝聚而成的飞梭,梭身上有一处几乎微不可察的、指甲盖大小的灵力波动紊乱点,显然是被那玉箱磕碰所致。
那艘“流云梭”确实灵秀非凡,但以李狗蛋的眼光看,损伤极其轻微,甚至无需专门修复,只需主人稍加灵力疏导便能平复。但显然,飞梭的主人——那几名青衣修士并不这么认为。
为首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眼带桃花却满含戾气的青年,修为大约在金丹初期,他正用一根手指几乎戳到那搬运工汉子的鼻子上,唾沫横飞:“这可是‘离火门’内门弟子标配的飞梭!你一个下等力夫,也敢毛手毛脚?今日不赔个百八十块标准灵晶,休想离开!不然,抓你去‘执律殿’,让你尝尝仙牢的滋味!”
百八十块标准灵晶?李狗蛋他们刚刚在身份牌附带的信息中了解到,仙界通用货币主要是“标准灵晶”和“功绩点”。一块标准灵晶蕴含的灵气浓度和纯度都相当可观,足够一个普通仙民一月的基本修炼用度。这搬运工汉子显然不可能拿出这么多。
“仙……仙长饶命!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小人一个月工钱才三块灵晶……实在赔不起啊!” 搬运工汉子吓得面如土色,几乎要跪下来。
“赔不起?” 那桃花眼青年冷笑一声,眼神在汉子身上扫过,又瞥向周围逐渐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感觉,“赔不起也好办。看你这身子骨还算结实,签个百年奴契,来我‘离火门’矿场做工抵债吧!”
此言一出,周围一些仙人微微皱眉,但大多事不关己,只是冷眼旁观。显然,类似的事情在仙界底层并非罕见。
“你们讲不讲道理!” 一个清脆带着怒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灵瑶。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那飞梭明明只是轻微磕碰,对方却如此小题大做,咄咄逼人,还要逼人签奴契,简直欺人太甚!她天性纯善,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一时忘了李狗蛋先前的叮嘱,忍不住出声。
那几名青衣修士闻言,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灵瑶身上,随即又扫过她身旁的李狗蛋和林婉清。看到三人朴素的穿着(相对而言)和那显眼的乳白色临时身份牌,桃花眼青年眼中的戾气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哟,我当是谁敢多管闲事。” 桃花眼青年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灵瑶,“原来是个刚爬上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下界土包子。怎么,想学人家行侠仗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他身旁一个狗腿模样的修士也附和道:“师兄,看他们的牌子,临时访客。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飞升上来的,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就教教他们规矩。” 桃花眼青年语气转冷,目光掠过灵瑶,又看向李狗蛋和林婉清,“怎么,你们两个也是同伙?想替这贱役出头?”
李狗蛋眉头微皱。他本不欲刚到仙界就卷入是非,但对方如此嚣张跋扈,且明显是针对他们这些“下界来客”的歧视。更重要的是,灵瑶已经出声,此事已无法轻易揭过。
他上前半步,将灵瑶稍稍挡在身后,神色平静地看向那桃花眼青年:“这位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飞梭损伤极微,稍加调理便可恢复,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强逼人为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平和力量,让周围嘈杂的声音都为之一静。
桃花眼青年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气息也谈不上强大的下界修士,竟然敢如此平静地与自己对话,言语中还带着教训的意味。这让他感到权威受到了挑战,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 桃花眼青年勃然色变,金丹初期的气势猛然放开,一股灼热的气息压迫而来,“看你们也是下界来的泥腿子,不懂仙界尊卑!今日我就替‘巡天监’的大人们,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乡巴佬!让你们知道,在仙界,没实力没背景,就夹着尾巴做人!”
话音未落,他身旁另外四名青衣修士也同时上前,隐隐呈合围之势,气息锁定李狗蛋三人。这四人修为都在筑基中后期,显然是这桃花眼青年的跟班。
冲突一触即发!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退开了一些,留给双方足够的“施展”空间,不少人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在仙界,低阶修士之间的冲突并不罕见,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不破坏重要设施,维持秩序的仙兵往往睁只眼闭只眼,事后处罚了事。
那搬运工汉子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林婉清眼神一冷,星瞳之中数据流疾闪,瞬间分析出对方五人的灵力属性(以火系为主)、大致功法路数(偏向爆裂直接)、合围阵型的薄弱点,并计算了数种应对方案。她悄然传音给李狗蛋和灵瑶。
灵瑶则是又气又急,体内混沌之力隐隐躁动,但牢记师父叮嘱,强行压制着。
李狗蛋面不改色,仿佛没感受到那灼热的气势压迫。他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仙界自有律法。阁下身为‘离火门’内门弟子,更应知晓,无端欺凌低阶仙民,逼迫为奴,已触犯《天规律法》第七卷第三章。至于我等,乃‘巡天监’特邀访客,阁下欲‘代’巡天监教训,不知可有授权?”
他说话不急不缓,却句句点在要害。先是点出对方行为违法,再点出自己这边有“巡天监”的虎皮(虽然只是临时引荐)。这既是在讲道理,也是在试探对方底线。
果然,听到“巡天监”三字,那桃花眼青年脸色微微一变,气势为之一滞。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也绝无代表巡天监的资格。但他嚣张惯了,尤其看不起下界飞升者,此刻被当众顶撞,更是骑虎难下。
“哼!巡天监特邀?就凭你们?” 桃花眼青年色厉内荏,但眼神闪烁,显然有些忌惮,“少拿巡天监吓唬人!今日你们冲撞于我,若不磕头赔罪,献上储物法器作为补偿,休想善了!”
他已经退了一步,从“教训”变成了“勒索”,目标也转向了李狗蛋三人身上可能携带的“下界特产”。在他看来,下界修士初来乍到,身上或许有些稀奇古怪但值点钱的东西。
李狗蛋心中冷笑。对方果然欺软怕硬,但贪婪更甚。磕头赔罪?献上储物法器?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抢劫。
他缓缓摇头,语气转冷:“道友若执意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只是,此处乃公共港区,动手之前,不妨想想后果。”
他一边说,一边悄然以医道真元,在脚下地面极其细微地刻画了几个不起眼的符文。符文并非攻击性,而是带着极强的“吸附”与“疏导”特性,连接着港区地底那复杂的能量管网。
桃花眼青年见李狗蛋油盐不进,反而隐隐有挑衅之意,怒火再次上涌:“后果?教训你们几个土包子,能有什么后果!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四名跟班立刻动手!两人直扑李狗蛋,一人抓向林婉清,另一人则狞笑着探手抓向看起来最“弱”的灵瑶。出手间火光隐现,显然修炼的是离火门功法,虽然顾及港区规矩未下死手,但擒拿之势也相当凌厉,蕴含着灼热的火劲,一旦沾身,寻常筑基修士定然经脉灼痛,失去反抗之力。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似乎预见到了这三个下界土包子即将被打翻在地、搜刮一空的狼狈场面。
然而,下一幕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