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林距离落云坊市不过三百里,以狗蛋如今金丹后期的修为,即便状态不佳,全力赶路之下,不到一个时辰,熟悉的坊市轮廓便已映入眼帘。
越是接近,他心中的急切与思念便越盛。青囊堂如何了?婉清、清荷、方源他们可还安好?碧瞳的化形准备得怎样了?自己失踪这一年多(血煞界时间流速似乎与主世界略有不同,他感觉在那边待了近两年,但回归后感应天地节律,似乎主世界只过去了一年三个月左右),外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然而,当他真正抵达落云坊市上空,俯瞰下方时,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坊市依旧繁华,人流如织。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极其隐晦的压抑与焦虑气息。巡逻的执法队弟子数量明显增多,且个个神色严肃。不少店铺门前,都张贴着求购特定药材或丹药的告示,而且多是用于解毒、辟瘴、稳固神魂的品种。更让他心中一沉的是,青囊堂所在的东南区域,隐约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若非他神识敏锐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蒙蒙气息,那气息中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衰败与病气。
“出事了。”狗蛋心中一紧,不再犹豫,敛息降落在青囊堂后院。
后院静悄悄的。药圃中的灵药长势似乎不如他离开前旺盛,几株珍贵的品种甚至显得有些萎靡。星辰果树下,没有碧瞳的身影。
“谁?!”一声警惕的低喝从前厅方向传来,伴随着快速接近的脚步声。
狗蛋转身,看到一脸戒备、手持法器的林婉清疾步走出,身后跟着同样神色紧张的柳清荷和方源。一年多不见,三人都成熟了不少,修为也各有精进,但眉宇间都带着明显的疲惫与忧色。
当看清来人是狗蛋时,三人同时僵住,脸上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狂喜淹没!
“师尊?!”“师父?!”“堂主!您……您回来了?!”林婉清手中的法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柳清荷和方源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回来了。”狗蛋看着三人,心中温暖,却也急切,“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何事?坊市气氛不对,堂内似乎也……”
“师尊,您回来得太是时候了!”林婉清勉强压下激动,语速飞快地说道,“大约半年前开始,落云坊市及周边千里区域,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衰病’。患者起初只是精神不振,真元运转滞涩,随后体内生机会莫名缓慢流逝,无论修士还是凡人皆不能免。症状看似不重,却极难根除,且会不断恶化,最终导致修为倒退、寿元折损,甚至……生机枯竭而亡!”
“衰病?”狗蛋心中一凛,“症状具体如何?可找到病因或传播途径?”
柳清荷接口,声音带着疲惫:“病症千奇百怪,但核心都是‘生机流逝’。有人表现为‘五劳七伤’,脏腑莫名衰竭;有人是‘精血亏空’,修为根基动摇;甚至有些灵植、灵兽也出现生长停滞、灵性消退的现象。传播途径不明,似乎并非接触或空气传染,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场’或‘侵蚀’在影响一片区域。我们青囊堂因救治患者最多,接触最深,堂内药圃也最先出现灵药萎靡的迹象,连碧瞳都……”
“碧瞳怎么了?”狗蛋急忙问。
“碧瞳它……”方源声音有些哽咽,“大约三月前,它开始进入化形前的深度沉眠,我们将其安置在星辰果树下的阵法中。但自‘衰病’蔓延以来,阵法汇聚的生机受到影响,碧瞳的沉眠似乎也受到了干扰,气息时强时弱,我们……我们束手无策。”
狗蛋脸色沉了下来。他快步走向星辰果树。树下,一个简易却精妙的“生生不息阵”还在运转,但光芒明显黯淡。阵法中央,碧瞳蜷缩成一团,周身翠绿光晕极不稳定,额头与脊背的银色纹路明灭不定,显然状态不佳。
“不止我们青囊堂,”林婉清继续汇报,“清溪观、百宝轩、百草谷等势力范围内,也都出现了类似情况。静竹真人联合多位丹师、医师研究许久,初步怀疑可能与地脉异常或某种未知的‘秽气’侵蚀有关,但始终找不到确切根源和有效应对之法。坊市内人心惶惶,资源价格飞涨,尤其是补充生机、稳固根基的丹药和天材地宝。”
“药王谷和青岚宗有何反应?”狗蛋追问。
“青岚宗派遣了数位精通阵法和地脉的长老前来调查,暂无明确结论。药王谷……”林婉清顿了顿,“药王谷本身似乎也遇到了麻烦,据传其谷中一片重要药园也出现了灵植凋零的现象,他们自顾不暇,只派了秦长老过来交流过一次,留下了几种尝试性的药方,但效果甚微。”
狗蛋闭目,神识缓缓铺开,仔细感知青囊堂及周边区域。果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隐晦、几乎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却又截然不同的“衰败之意”。这气息无孔不入,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生灵的生机本源,如同温水煮蛙,初期难以察觉,待发现时往往已深入膏肓。更麻烦的是,这气息似乎与地气有所勾连,难以用普通阵法或净化手段彻底隔绝。
“这不是普通的病症或毒瘴。”狗蛋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更像是……某种涉及天地规则层面的‘生机掠夺’或‘造化失衡’。与我在那小世界遭遇的‘血煞侵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隐蔽、温和,也更难对付。”
他将自己在血煞界的经历与感悟,简要告知三人。当听到师尊竟流落异界,经历无数凶险,最终悟得更高医道、突破金丹后期而归时,林婉清三人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师尊,您既已归来,又对此类‘侵蚀’有所了解,可有应对之策?”柳清荷满怀期待地问道。
狗蛋沉吟片刻:“需先查明根源。此‘衰败之意’与地脉勾连,或许需从地脉入手探查。另外,碧瞳的情况不宜再拖,我需先助它稳定状态。”
他走到碧瞳身边,盘膝坐下。双手虚按,青囊金丹运转,一股融合了翠金生机与暗红秩序(已转化内敛)的浑厚真元,缓缓注入碧瞳体内。同时,他调整“生生不息阵”的阵纹,以自身对“造化生机”与“清浊平衡”的新感悟,重新引导阵法之力,使其更契合碧瞳的状态,并尝试过滤、转化那无处不在的“衰败之意”。
数个时辰后,碧瞳周身光晕逐渐稳定,呼吸变得均匀悠长,沉眠状态回归正轨。狗蛋又取出几滴得自血煞界的“地乳灵液”(虽沾染血煞,但经他转化后生机精纯),滴入碧瞳口中,进一步滋养其本源。
做完这些,狗蛋才稍松口气,对林婉清道:“婉清,你持我令牌,立刻联系静竹真人,还有青岚宗、药王谷在此的负责人,请他们速来青囊堂一叙。就说我已归来,对此‘衰病’或有线索,需共商对策。”
“是!”林婉清精神一振,立刻去办。
狗蛋又对柳清荷和方源吩咐:“清荷,你整理堂内所有关于‘衰病’的病案记录,尤其是症状演变、地域分布、以及尝试过的各种治疗手段与效果,越详细越好。方源,你带人仔细检查堂内各处,尤其是药圃、水井、地气汇聚点,看看有无异常痕迹或特殊波动。”
“弟子遵命!”
众人各自忙碌起来。狗蛋则独自来到青囊堂最高处的观景台,俯瞰着笼罩在淡淡不安中的落云坊市,眉头深锁。
刚刚回归,喜悦尚未散去,便迎面撞上如此诡异而棘手的危机。这弥漫的“衰败之意”,绝非自然形成,背后必定有因。是地脉自然变迁?是某种未知天灾?还是……有心人为之?
他想起了黑龙潭的空间裂缝,想起了血煞界的煞脉节点,想起了云圃残片与古老传承的隐秘。这突如其来的“衰病”,是否会与这些更深层的秘密有所关联?
无论如何,身为医者,守护生机是他的天职。身为青囊堂主,庇护一方是他的责任。更不用说,此事可能关乎碧瞳化形、关乎无数生灵性命、甚至关乎此方天地的平衡。
“既然回来了,这新的危机,便由我来应对吧。”狗蛋目光渐渐锐利,金丹后期的气息虽未张扬,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历经异界磨砺、洞悉部分造化玄奥的沉稳与力量。
山雨欲来风满楼。星针神医的归来,必将在这弥漫衰败与焦虑的都市中,投入一枚至关重要的石子,激起怎样的涟漪,又将如何引领众人,拨开迷雾,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生机危机?
夜色渐浓,青囊堂的灯火,比往日更加明亮,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医神归位,邪祟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