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邀请,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狗蛋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送走秦长老三人后,狗蛋回到后院静室,久久沉思。对方的说辞看似合情合理——药王谷遇到疑难杂症,听闻他医术高明,特来相邀。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首先,药王谷远在数万里之外,消息传递再快,也不该如此精准地在他刚刚剿灭蚀心谷、名声大噪之时便找上门来。其次,那女修瞥向他储物袋的眼神虽隐蔽,却没能逃过狗蛋的神识感知。最重要的是,秦长老言语间多次提及“上古医道传承”,似有试探之意。
“云圃……”狗蛋取出那七块地图残片,它们在静室柔和的照明珠光下泛着温润的淡银光泽,“看来这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引人注目。”
他将残片平铺在桌案上,一个月来的参悟成果在心中流淌。七块残片拼合后,已能隐约看出一个以“巽位三星”为核心的星图轮廓,以及三条地脉交汇的“离渊”标记。但具体位置、开启方法,依旧如雾里看花。
“或许,是该出去走走了。”狗蛋自语道。闭关苦修固然重要,但医道修行,重在实践与感悟。药王谷之行虽有蹊跷,却也是一次契机——既可印证自身所学,也可探查对方真实意图。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解决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修为。
筑基后期,在边荒之地已算一方高手。但若真要探寻云圃之秘,或是应对药王谷可能存在的变数,这点修为还远远不够。金丹期,才是真正踏入高阶修士的门槛。
“是时候了。”狗蛋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他起身走到静室中央的蒲团前,盘膝坐下。神识沉入丹田,那尊古朴的八卦鼎静静悬浮在气海中央,鼎身之上的纹路比以往更加清晰,尤其是坤、艮二卦,因疏导地脉的经历而明显亮了几分。
筑基到金丹,本质是真元的质变与升华。将气态的真元压缩、凝练,最终固化成一颗蕴含自身大道感悟的“金丹”。这个过程凶险无比,需渡过“真元压缩”、“心魔劫”、“雷劫”三关。
狗蛋闭上双眼,《青囊经》中关于结丹的篇章在心头流淌。
“丹者,单也,一也。取混元之意,纳阴阳之机,夺造化之功……”
他并未急于开始,而是先以神识内视,一寸寸检查自身状态。经脉因之前的重伤虽已愈合,但仍有几处细微的暗伤;识海经过那场大战的锤炼,反而更加凝实;功德金光消耗殆尽,但根基尚存;八卦鼎与他心神相连,已近乎本命法宝。
“首先,需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狗蛋取出几个玉瓶。有静竹真人赠予的“清心玉露”,有从蚀心谷据点缴获的“地元灵乳”,更有凌霄真人临别时所赐、他一直舍不得用的三滴“剑元琼浆”。这些天材地宝,此刻正是派上用场之时。
他先服下清心玉露,一股清凉之意自咽喉直下,蔓延至四肢百骸,心神顿时一片澄澈。随后是地元灵乳,温厚醇和的地脉精华缓缓滋养着肉身经脉,那些细微暗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最后,他凝视着那三滴悬浮在玉瓶中的剑元琼浆。液体呈淡金色,隐隐有剑鸣之音,散发着凌厉却又纯粹到极致的灵力波动。
“金丹真人的本源灵力所化……果然非同凡响。”
狗蛋小心翼翼服下一滴。琼浆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炽热却又锋锐的洪流,瞬间冲入经脉!若非他经脉经过多次淬炼,又有地元灵乳提前滋养,这一下怕是就要受伤。
他急忙运转混元真诀,引导这股磅礴灵力按特定路线运转,一点点炼化、吸收。丹田内的真元开始沸腾,原本淡金色的真元中,逐渐多了一丝锐利的金芒。
三日后,第一滴剑元琼浆完全炼化。狗蛋的修为已臻至筑基后期巅峰,真元浑厚凝练,隐隐有液化之兆。
他没有停歇,服下第二滴。
这一次,炼化的过程更加艰难。磅礴的灵力在经脉中奔涌,仿佛要将身体撑破。狗蛋咬紧牙关,以《青囊经》中记载的秘法引导,将灵力不断压缩、提纯,注入丹田。
八卦鼎开始加速旋转,鼎身之上的八卦符文逐一亮起,辅助炼化灵力。狗蛋能感觉到,自己的真元正在发生质变——从原本的气态,逐渐向粘稠的液态转化。
又是五日过去。
当第二滴琼浆炼化完毕时,狗蛋丹田内的真元已完全液化,化作一汪金色的湖泊,静静悬浮在八卦鼎下方。湖泊中央,有一个微小的漩涡缓缓旋转,不断吞噬着周围的液态真元,又吐出更加精纯的一丝。
“真元液化完成……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凝聚金丹!”
狗蛋深吸一口气,服下了最后一滴剑元琼浆。
这一次,他没有再慢慢炼化,而是以全部心神,引导这股最精纯、最磅礴的灵力,狠狠冲入丹田,注入那金色湖泊中央的漩涡!
“轰——!”
意识仿佛被投入洪炉!炽热、锋锐、还有一丝凌霄真人剑意中蕴含的“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瞬间充斥整个丹田!
漩涡疯狂旋转!液态真元被强行拉扯、压缩!狗蛋能清晰“看到”,漩涡中心,一点比太阳更加璀璨的金色光点,正在缓缓成型!
那是金丹的雏形!
但也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直静静悬浮的八卦鼎,突然剧烈震动!鼎身之上的八卦符文脱离而出,化作八个巨大的虚影,环绕在那金色光点周围,开始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旋转!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伟力的道韵,竟主动融入金丹雏形之中!
“这是……”狗蛋心中震撼。按照常理,结丹过程是修士将自身对“道”的感悟融入真元,凝聚出蕴含独特道韵的金丹。但他从未听说,本命法宝会主动参与这个过程!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怀中的七块地图残片,竟在此刻自行飞出储物袋,悬浮在他身前!残片上的淡银纹路光芒大放,投射出一幅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的星图与地脉图虚影!
这虚影直接穿透肉身阻隔,显现在狗蛋丹田之中,与八卦符文一起,环绕着那金色光点!
星图流转,地脉延伸,八卦旋转,三者之间竟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与融合!一股宏大、古老、充满生机的道韵,自虚无中降临,注入那金色光点!
狗蛋福至心灵,瞬间明悟!
“原来如此……云圃之道,本就是上古医道大能,以星象定方位,以地脉聚灵机,以八卦调阴阳,培育无上生机之地!我的医道,我的传承,我的感悟……本就与这一切同源!”
“我的金丹,不应是单纯的真元结晶,而应是……承载我医道理念的‘道种’!”
他放弃了一切固有的结丹法门,完全敞开心神,任由那星图、地脉、八卦的道韵,与自身对医道的理解,对“调和天地、守护生机”的信念,彻底融合!
丹田中,那金色光点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它不再是一颗单纯的光点,而是一尊微缩版的、半虚半实的八卦鼎形状!鼎身之上,星图闪烁,地脉纹路隐现,八个卦象如同呼吸般明灭交替。而在鼎腹中央,一团最纯粹的金色光华,正在缓缓凝固,散发出让人心神安宁的勃勃生机。
“以鼎为形,以丹为核……这是……青囊金丹?!”
就在此时,第一道劫难降临——心魔劫!
狗蛋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仿佛回到了落云坊市那场大战。但这一次,他没有成功引动周天净邪回春大阵。坊市防护罩破碎,万魂魔尊的六臂轰然砸下!静竹真人、静松真人、林婉清、孙远山、霍大师……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那毁天灭地的攻击下化为飞灰!
“不——!”狗蛋心中剧痛。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坚持的医道!”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守护?调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笑话!如果你当初选择更强大的力量,选择吞噬、掠夺,今日就能保护所有人!”
景象再变。他看到了一个更加遥远的未来:自己终于找到云圃,却发现那里早已被某个恐怖存在占据。他拼死一战,却依旧不敌,眼睁睁看着云圃中的无上生机被掠夺,传承断绝……
“放弃吧……医道注定弱小,注定无法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狗蛋的意识开始动摇。是啊,自己一路行来,虽然屡次险胜,但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如果……如果选择另一条路……
就在此时,丹田中那尊微缩八卦鼎突然一震!
鼎身之上,功德金光虽然微弱,却坚定地亮起。与此同时,无数画面在狗蛋心中闪过:
迷雾村中,他治愈瘟疫后,村民们眼中重获生机的喜悦;
青囊堂前,患者痊愈后,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谢;
迷踪雾林,静松真人获救时,眼中闪过的欣慰;
落云坊市,劫后余生的修士与凡人,望向他的那种敬仰与信任……
还有,林婉清守在床边的担忧,小银子亲昵的蹭蹭,静竹真人的殷切嘱托,凌霄真人的郑重认可……
这些,才是他医道的意义所在!
“不!”狗蛋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我的道,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的强大,而是为了守护这些笑容,这些信任,这些生机!”
“医道或许无法带来毁灭性的力量,但它能治愈伤痛,能调和冲突,能守护希望!这才是天地间最根本、最伟大的力量——生的力量!”
话音落下,心魔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
丹田中,那尊微缩八卦鼎光芒大放!鼎腹中央,那团金色光华彻底凝固,化作一颗龙眼大小、通体金翠、表面有八卦纹路与星辰地脉虚影流转的完美金丹!
青囊金丹,成!
但结丹尚未结束。
静室上空,天地灵气疯狂汇聚!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雷蛇在云层中穿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雷劫,降临!
“轰隆——!”
第一道天雷,粗如手臂,呈青紫色,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劈开静室屋顶,直击狗蛋天灵!
狗蛋不闪不避,甚至没有祭出任何防御法器。他只是仰起头,眼中倒映着那刺目的雷光。
“天雷,亦是天地之力的一种。我的医道,本就是调理天地之力……何惧之有?”
他张开双臂,竟主动迎向天雷!
“噼啪——!”
雷光狠狠劈在他身上!然而,预想中的焦黑破碎并未出现。那狂暴的雷霆之力,在触及狗蛋身体的瞬间,竟被一层淡淡的、由八卦符文与星辰地脉虚影交织而成的光晕吸收、分解、转化!
一部分雷霆之力被导入大地,消散于无形。另一部分,则被那尊青囊金丹吸收,化作滋养金丹的纯净能量!
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连劈下!一道比一道粗壮,一道比一道狂暴!
狗蛋始终屹立不倒。他的身体在雷光中时隐时现,肌肤之下,隐约可见八卦流转,星图闪烁。每一道天雷,非但没能伤他分毫,反而像是在为他淬炼肉身与金丹!
当第九道、也是最粗壮的一道金色天雷劈下时,狗蛋长啸一声,丹田中青囊金丹光芒大放,竟主动飞出身外,迎向天雷!
“铛——!”
金丹与天雷碰撞,发出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金色雷光将金丹彻底淹没!
然而数息之后,雷光散去。青囊金丹不仅完好无损,反而更加璀璨夺目,表面的八卦纹路与星辰地脉虚影,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圆满、和谐、生机勃勃的道韵。
金丹滴溜溜一转,飞回狗蛋丹田,稳稳悬浮在八卦鼎中央。
天空中的劫云缓缓散去,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狗蛋身上。
他睁开双眼,眼中似有八卦旋转,星河流转,地脉延伸,最终归于一片温润平和的生机金光。
金丹初期,成!
不仅如此,因结丹过程中融合了八卦鼎、云圃残片、以及自身独特的医道感悟,他的青囊金丹品质极高,真元之浑厚精纯,远超同阶修士。更让他惊喜的是,金丹与八卦鼎彻底融为一体,成为了他医道传承的核心枢纽。
他心念一动,青囊金丹微微震动,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之力扩散开来。静室内,几盆因雷劫余波而枯萎的灵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抽枝发芽!
“这就是……金丹期的力量。”狗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真元,以及对天地灵气、尤其是生机之力的敏锐感知,“不,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对‘道’的践行能力。”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与周围天地的联系更加紧密。地脉的搏动、草木的呼吸、灵气的流转……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辨。他甚至可以隐约感知到,数十里外,落云坊市地脉中,仍有几处被魔气轻微污染、尚未完全净化之处。
“或许,临走之前,该为坊市再做一件事。”
狗蛋起身,推开静室门。林婉清早已守在门外,满脸担忧与期待。
“前辈,您……成功了?”她感受到狗蛋身上那渊深似海、却又温和亲切的气息,惊喜问道。
狗蛋微笑点头:“侥幸功成。”
就在这时,静竹真人的传讯符飞来,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喜悦:“李长老……不,李道友!方才天地异象,可是你成功结丹?恭喜!恭喜啊!我清溪观,不,整个落云坊市,终于又有了一位金丹真人!”
狗蛋望向远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屋舍,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药王谷的邀请,云圃的线索,医道的探索……一切,都将因这颗青囊金丹,踏上新的征程。
他轻轻抚摸怀中温热的剑形玉符,那是凌霄真人的信物。
“是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