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雾气带有淡淡的阻滞感,并非寻常水汽,更像是某种稀薄灵气与残留禁制混合形成的屏障。阿金率先穿入,身形灵动,几番纵跃便消失在朦胧之中,只留下一串细微的“吱吱”声,似在指引方向。
狗蛋紧随其后,混元真元流转体表,轻易排开了雾气的阻滞。孙铭手持一方刻画着繁复符文的八卦玉盘,指尖灵光闪烁,不断调整方位,口中低念:“坎位生门,巽位风动……这残留禁制虽破,格局尚存,似有引导迷途、压制神识之效。跟紧我,莫要走散。”
李慕瑶走在狗蛋身侧,肩头虽无阿金,但一双明眸警惕地扫视四周,手腕上一串兽牙手串隐隐泛着微光,似乎与前方探路的阿金保持着某种感应。阿峰带着四名林家好手,手持改装过的强光手电和特殊频率探测器,呈扇形殿后,神情肃穆,训练有素。
穿过约百米的浓雾区,眼前豁然开朗,却又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山谷内部比想象中宽阔,两侧是陡峭的、爬满古老藤蔓和苔藓的岩壁。谷底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乱石,石缝间顽强生长着许多外界罕见的草药,药香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然而,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山谷深处——那里,岩壁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穴入口。入口处,两尊高达三丈、斑驳不堪、半掩在藤蔓中的石像隐约可见轮廓,似是某种瑞兽,但面部已被岁月和藤蔓侵蚀得模糊不清。
最引人瞩目的是,石穴入口附近的岩石和地面上,残留着明显的打斗痕迹!几处焦黑的印记,散发着微弱的火行与阴煞气息;几块碎裂的石块上,有深深的爪痕和利器劈砍的痕迹;地面上,还有几滩已经干涸发黑、散发淡淡腥气的血迹!
“有人在这里交过手!时间不会太久,最多十天半月!”阿峰蹲下检查痕迹,沉声道。
孙铭走近石穴入口,仔细查看那两尊石像基座和周围地面,脸色更加凝重:“不止交手……这里原本有很强的防护阵法!但现在,阵基被暴力破坏了!”他指着石像基座几处不自然的裂纹和焦痕,“用的是非常霸道的破阵法器或者邪术,强行轰开了入口禁制。看这残留气息……和谷口的一样,是黑煞门那帮杂碎!”
李慕瑶则走到一处血迹旁,她的灵兽阿金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正对着血迹和旁边的几片破碎的黑色布片嗅来嗅去,然后抬头道:“有至少三股不同的血腥味,两个人一个……嗯,像是某种驯化的妖兽或者低阶灵兽。邪气很浓,死掉的那两个应该是黑煞门的。但还有一股更淡的血气,带着点清苦的药味,往洞里去了,好像受伤不轻。”
受伤的第三方?带着药味?难道是之前进入此地的其他修士,与黑煞门发生了冲突?
狗蛋走到石穴入口,向内望去。里面光线昏暗,深不见底,一股更加古老、沧桑、混合着泥土和淡淡异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运转“望气”之术,隐约能看到洞穴深处,那宏大而温和的淡金色光晕越发清晰,但其上缠绕的灰黑色邪气也显得更加活跃,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不论里面是谁,黑煞门的目标显然就是洞穴深处的遗迹核心。他们可能已经进去了,也可能只是破坏了外围禁制,主力还未到。”狗蛋分析道,“但那个受伤的第三方……或许知道些什么。我们得进去,但要万分小心,黑煞门可能留有后手,遗迹本身也必然机关重重。”
众人点头,检查装备,收敛气息,由孙铭和李慕瑶打头阵,狗蛋居中策应,阿峰等人断后,小心翼翼地踏入石穴。
初入石穴,通道还算宽阔,人工开凿的痕迹明显,石壁平整,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采集草药、炼制丹药、救治病人的场景,人物形象古朴,线条流畅,虽经岁月侵蚀,仍能感受到一股仁心济世的意蕴。这进一步印证了此地与上古医仙传承有关。
通道斜向下延伸,空气逐渐变得阴凉干燥,但那股淡淡的异香却始终若有若无,指引着方向。
前行约一里,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孙铭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地面和墙壁:“这里有脚印,很杂乱,有新的也有旧的。新的脚印……至少有两批人,一批气息阴邪沉重,数量较多,应该是黑煞门的。另一批……脚步虚浮,似乎有伤,只有一人或两人,可能就是阿金闻到的那股带药味血气的主人。”他指向左侧一条略窄的通道,“多数脚印往这边去了,但右侧通道……有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似乎通向更核心区域,但入口被某种障眼法遮掩了。”
李慕瑶肩头的阿金也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指向右侧通道,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那边药香味更浓,也更危险。
“黑煞门人多势众,可能被左侧通道的某些显眼东西吸引了,或者遇到了什么阻碍。右侧通道更隐蔽,可能更接近核心。”狗蛋略一思索,“我们走右边。孙道友,麻烦你设法在不惊动可能存在的预警禁制前提下,破开这障眼法。”
孙铭点头,取出一套七面小巧的阵旗,按照特定方位插在右侧通道入口周围,然后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阵旗微微发光,与石壁上的某种无形力量产生共鸣。片刻后,右侧石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一股更浓郁的古老药香和灵气从中涌出,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阴冷死气。
“障眼法已破,但里面……恐怕不太平。”孙铭收回阵旗,面色严肃。
“走。”狗蛋当先踏入洞口。神农针已悄然滑入掌心,翠金色微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这条通道更加狭窄崎岖,似乎是天然形成后略加修整。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散发微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照明。前行不过百米,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大的石厅。
石厅中央,赫然矗立着三尊与入口处相似但保存更完好的石像,呈品字形排列,皆是慈眉善目、手持药锄或葫芦的老者形象,似是此地主人或供奉的先贤。石像之间,地面以不同颜色的石板铺就,组成一个复杂的八卦图案。
然而,此刻石厅内的景象却让人头皮发麻!
八卦图案的几处关键节点上,倒毙着四具尸体!三具穿着黑色劲装,面目狰狞扭曲,七窍流血,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黑色,显然是中毒或中咒而亡,正是黑煞门弟子。另一具则是一位穿着灰色麻衣、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背靠一尊石像坐在地上,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焦黑掌印,嘴角挂着黑血,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断裂的药锄,已然气绝。但他脸上并无多少痛苦,反而带着一种解脱与决然。
老者身旁的地面上,用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邪祟觊觎……药王枢机……不可让……”后面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药王枢机?”狗蛋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检查老者伤势和周围环境。老者身上残留着精纯的木系与药石灵气,与黑煞门弟子的阴邪气息截然不同,应该就是那位受伤的第三方,很可能是一位隐居于此或同样探寻遗迹的散修药农或医者。他临死前重创了至少三名黑煞门弟子,并试图留下警告。
“小心!这八卦地面有古怪!”孙铭忽然低喝一声,他手中的八卦玉盘指针疯狂转动,“是活的机关阵法!触碰了尸骸或者地面特定区域,可能就会触发!”
仿佛印证他的话,那三尊石像的眼睛部位,突然亮起了幽幽的绿光!同时,地面八卦图案开始缓缓旋转,不同的卦位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整个石厅!
“坎水位,陷!”孙铭疾呼。只见代表“坎”位的黑色石板区域,突然塌陷下去,露出深不见底的坑洞,寒气逼人!
“离火位,焚!”李慕瑶也娇叱一声,拉着身旁一名林家护卫急退。他们刚才所站的红色石板区域,猛地喷出数道炽热的火焰!
“是奇门机关阵!结合了五行生克与阵法变化!”孙铭额头见汗,快速推算,“生门在……震位或巽位!但位置在变化!跟着我的指引走!”
他不断抛出刻有符文的玉石,落在某些石板上,暂时稳定局部区域,同时快速报出安全的落脚点。
狗蛋却没有立刻跟随孙铭的指引。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坐化的麻衣老者身上,尤其是他手中紧握的断裂药锄,以及身下那片未被血迹完全覆盖的、略显松动的石板。老者的姿态,手指的方向……
“孙道友,李姑娘,你们先按生门走!我去那边看看!”狗蛋说完,身形一晃,竟朝着那看似危险的、老者尸骸所在的“艮”位(山位)冲去!那里此刻正散发着土黄色的厚重光芒,地面隐隐震动,似有石笋要破土而出!
“李大夫!危险!”李慕瑶惊呼。
狗蛋却置若罔闻,在石笋即将刺出的瞬间,他已闪到老者身旁。他没有去动老者尸体,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老者手指看似无意搭着的那块松动石板边缘。那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纹凹陷,形状……像极了半片草叶!
狗蛋福至心灵,从怀中取出一片得自山谷外围、蕴含灵气的“七星草”叶片,将其小心翼翼地嵌入那个凹陷。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机括咬合。
老者身下那块松动的石板,竟然向下沉陷了寸许,然后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阶梯入口!与此同时,整个石厅躁动的机关阵法,竟瞬间停滞了片刻,那三尊石像眼中的绿光也黯淡下去,仿佛被暂时关闭了总闸!
“这里有暗道!快过来!”狗蛋低喝。
孙铭、李慕瑶等人又惊又喜,连忙趁着阵法停滞的间隙,快速通过安全的石板路线,聚集到狗蛋身边。
“李大夫,你怎么知道……”孙铭看着那隐蔽的入口,佩服不已。
“是这位前辈的暗示。”狗蛋肃然道,“他临死前刻意调整了姿势,手指指向这块石板。他是一位医者或药农,对草木纹理熟悉,所以用草叶形状作为机关钥匙。这或许才是通向真正核心的路径,黑煞门那帮只知道蛮干破坏的蠢货,估计没发现。”
众人看向那坐化的麻衣老者,心中肃然起敬。阿峰上前,郑重地将老者遗体移到一旁平整处,简单整理仪容。
“走吧,时间紧迫,阵法停滞可能不会太久。”狗蛋率先踏入向下的阶梯。
阶梯蜿蜒,更加深邃潮湿。但走了约莫一刻钟后,前方隐隐传来水声和更加浓郁的、沁人心脾的药香。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溶洞顶端垂下无数钟乳石,散发着莹莹微光。洞中央,是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呈现淡淡的碧绿色,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不开,正是那异香的源头!水潭中央,有一小块凸出水面的白玉平台,平台上,似乎摆放着几样东西。
而水潭周围,靠近狗蛋他们这边的岸上,赫然有五六名黑衣人,正围着一名倚靠在钟乳石上、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穿着淡青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柄光芒黯淡的短剑,面容秀丽却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显然已到强弩之末。她身上散发着与那麻衣老者同源、但更加精纯的药草灵气。
黑煞门的人!而且,他们似乎已经抓住了或者说堵住了另一个知晓内情的幸存者!
“交出‘药王令’和开启核心禁制的方法!饶你不死!”一名领头模样的黑衣人,声音沙哑阴冷,手持一柄缠绕黑气的鬼头刀,逼向那重伤女子。
女子惨笑一声,声音微弱却坚定:“休想……药王传承……岂能落入尔等邪魔之手……”
就在那黑衣人举起鬼头刀,准备下杀手逼问或直接结果女子时——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孙铭的阵旗、李慕瑶的飞镖、阿峰等人的特制弩箭,同时袭向那群黑衣人!
狗蛋更是身形如电,神农针化作一点翠金寒芒,直刺那持刀黑衣人的后心要穴!古墓探险,机关重重,而真正的战斗与抉择,此刻才刚刚在这溶洞深处,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