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的突然毁约与镇上甚嚣尘上的负面流言,如同两记精准的商业重拳,狠狠砸在刚刚借助网络找到一丝生机的青山沟胸口。王叔从镇上带回的消息,让刚刚因击退邪修而振奋的村民们,心头再次蒙上厚厚的阴霾。
“狗蛋,这下可咋办?供销社这条路彻底断了!镇上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卫生局的车我都看到了在附近转悠……”王叔愁容满面,搓着粗糙的大手,“咱们那些草药,包装是简陋,可绝对干净啊!哪有什么卫生问题?”
“还有人说,吃了咱们的‘祛湿散’上吐下泻,要告咱们呢!”一个参与炮制的年轻后生愤愤不平,“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狗蛋坐在自家院中的石凳上,神色沉静。夕阳的余晖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筑基之后,他的气质愈发内敛,此刻更像是一口深潭,波澜不惊。
“慌什么。”狗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供销社不收,是他们的损失。镇上的流言,不过是有人花钱买来的舌头。真正该急的,不是我们。”
他心中明镜似的。康弘集团这一手,无非是双管齐下:一边掐断实体销路,制造负面舆论,打击“青山小医”的声誉和村民的信心;另一边,恐怕也在施加官方压力,试图从政策层面将他和青山沟的草药生意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配合黑煞门的武力威胁,这是典型的“黑白两道”施压,要将他逼到绝境,乖乖交出“秘方”。
若他还是那个只有炼气修为、仅凭一股热血和粗浅医术的李狗蛋,此刻或许真的会束手无策,甚至被逼就范。但如今,他已筑基,手握《青囊经》下卷传承,更有神农针与镇雷令傍身。无论是修真界的黑煞门,还是世俗界的康弘集团,他们的手段,在绝对的实力和超越时代的认知面前,都显得格局太小。
“王叔,网上的订单,照常处理,保证质量,及时发货。”狗蛋吩咐道,“镇上和外面的流言,不必理会。他们查,就让他们按规矩查,我们配合就是,但休想踏进炮制间和药圃核心区域半步。你告诉乡亲们,该采药采药,该炮制炮制,天塌不下来。”
他的镇定感染了王叔。王叔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成!听你的!我这就去跟大家说!”
待王叔离去,狗蛋的目光转向村口木棚方向,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商业打压是明枪,邪修威胁是暗箭。要破局,必须先弄清楚暗箭的来源与指向。那四个被废的黑煞门俘虏,是现成的突破口。
之前以筑基灵压配合“镇邪”真意震慑,只问出了一些表层信息。要挖出更深层的秘密,比如黑煞门与康弘集团是否真有勾结,黑煞门内门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对坠星谷到底知道多少、图谋什么,寻常问话已经不够了。
《青囊经》下卷《逆命篇》中,记载了一种霸道而凶险的秘术——搜魂术!此术以强横神识强行侵入他人识海,翻阅、抽取其记忆碎片,可谓是对神魂最直接的掠夺与伤害,轻则使人神魂受损、变成白痴,重则直接魂飞魄散。此法有伤天和,且对施术者的神识强度、操控精细度要求极高,稍有不慎还可能被对方记忆中的强烈情绪或隐藏禁制反噬。
狗蛋之前从未想过使用此等酷烈手段。但眼下形势逼人,黑煞门与康弘集团步步紧逼,青山沟危如累卵。他没有时间慢慢周旋,必须尽快获取关键情报,才能做出有效应对。况且,对这伙视人命如草芥、手段阴毒、屡次祸害乡亲的邪修,动用搜魂术,他心中并无太多道德负担。
“便以你等神魂,赎你等罪孽。”狗蛋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起身走向木棚。
看守的村民见狗蛋到来,连忙让开。狗蛋挥手布下一道简单的隔音屏障,隔绝内外。木棚内,四名邪修依旧萎靡不振,但当狗蛋走进来,尤其是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深不可测的气息时,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绝望。
狗蛋没有废话,直接走到那个代号“灰鹰”的鹰钩鼻邪修面前。此人修为最高,知道的信息应该也最多。
灰鹰看到狗蛋冰冷的目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挣扎起来:“你……你想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饶命!饶命啊!”
狗蛋置若罔闻,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真元凝聚,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灰蒙光泽,隐隐有玄奥符文流转。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早已将灰鹰牢牢锁定。
“看着我的眼睛。”狗蛋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灰鹰本能地抬眼,瞬间对上了狗蛋那双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眸子。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拉扯、剥离!
搜魂术——发动!
狗蛋的神识,化作万千细如牛毛、却又坚韧无比的丝线,蛮横地刺入灰鹰的识海!灰鹰被废的修为和脆弱的神魂,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突破!
“啊——!!!”灰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剧烈抽搐,眼珠上翻,口吐白沫。他的识海,如同被狂风肆虐的库房,记忆的碎片被狗蛋的神识粗暴地翻开、检视、抽取!
一幕幕画面、一段段信息、一股股混杂着恐惧、贪婪、残忍、扭曲的情绪洪流,汹涌地冲入狗蛋的意识!
他看到灰鹰加入黑煞门外门时的狂热与卑微……
看到他们如何修炼阴毒功法,以活人精气、生魂怨念为资粮……
看到血骷上人接受任务,带领他们前来青山沟时的志在必得……
看到他们暗中观察青山沟,记录地形,甚至……看到他们与镇上某些穿着体面的人,在夜色遮掩下进行隐秘接触!其中一人,赫然是康弘集团那个赵启明经理身边的助理!虽然画面模糊,交谈内容无法听清,但那种熟稔与默契,绝非初次见面!
看到鬼面执事到来,对血骷上人的失败嗤之以鼻,决定亲自出手,并提及“门内对坠星谷之物志在必得”,“若能成功,或可得‘那位大人’赏识,进入内门核心”……
看到他们对坠星谷的了解,确实源自门中一卷残破古籍,记载着“谷藏上古雷殛之精,可破万邪,亦可……逆炼阴煞”,但具体位置、如何获取,古籍语焉不详,只提到需在“雷力潮汐薄弱之机”方可尝试……
看到黑煞门外门在省城的那个隐秘堂口,位于旧城区一片鱼龙混杂之地,表面是一家经营不善的殡葬用品店……
看到内门的神秘与森严,灰鹰仅有一次远远看到内门接引使者,气息如渊似海,让他恐惧得几乎窒息……
还有……一些更加破碎、更加隐秘、似乎被灰鹰潜意识刻意隐藏或遗忘的画面碎片!那似乎涉及到黑煞门更高层的某个庞大计划,不仅仅是夺取坠星谷宝物那么简单,似乎还与某种“血祭”、“唤灵”有关,目标指向更广阔的天地……但这些碎片太过零散模糊,难以拼凑。
信息量庞大而混乱,充斥着阴邪与负面能量。狗蛋强忍着神魂传来的阵阵胀痛与不适(那是接触过多他人记忆与情绪带来的污染),飞速筛选、整理着关键信息。
果然!黑煞门与康弘集团有勾结!虽然不清楚具体合作内容,但赵启明身边的人与黑煞门外门接触是事实!这就能解释,为何康弘集团对“青山小医”的打压来得如此精准、迅速,甚至不惜动用官方资源!他们很可能是一明一暗,联手施压!
黑煞门对坠星谷的了解有限,但渴望强烈,背后似乎还有更高层的力量(“那位大人”)关注。他们的目标不仅是宝物,可能还涉及更危险的图谋。
外门堂口位置确认,内门依旧神秘。
就在狗蛋准备结束搜魂,进一步查看其他俘虏时,异变突生!
灰鹰识海深处,一点极其隐晦、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波动的黑色印记,似乎被外来的搜魂之力触动,骤然亮起!
“不好!神魂禁制!”狗蛋心中一凛,立刻就要抽回神识。
然而,那黑色印记爆发的速度更快!它并非反击狗蛋,而是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引信,瞬间引爆了灰鹰残余的所有神魂力量!
“轰!”
一声只有狗蛋能“听”到的、来自灵魂层面的闷响!灰鹰的识海彻底崩溃,所有记忆在瞬间被那黑色印记的力量绞碎、湮灭!连带着他的神魂本源,也一同溃散、消亡!
灰鹰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下去,瞳孔扩散,气息全无,已是魂飞魄散,生机断绝!
狗蛋闷哼一声,虽然及时收回了绝大部分神识,但仍被那禁制爆发时逸散的一丝阴狠、怨毒、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意念冲击了一下,神魂微微一荡,脸色有些发白。
“好狠辣的手段!”狗蛋眼神冰冷。这黑煞门,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竟在重要成员神魂中种下如此歹毒的禁制,一旦被人强行搜魂触及核心或试图泄露某些秘密,便会立刻自毁,防止情报外泄。
他看了一眼另外三名吓得几乎昏死过去的邪修,知道从他们身上恐怕也搜不到比灰鹰更多、更深的信息了,而且很可能也有类似禁制。
“黑煞门……康弘集团……”狗蛋缓缓平复着神魂的波动,将搜魂得到的关键信息在脑中梳理清晰。
一条清晰的脉络浮现出来:康弘集团觊觎他的“秘方”和医术价值,黑煞门则觊觎坠星谷的雷霆遗宝和他身上的传承(神农针等)。两者因利益或许早有勾结(康弘提供世俗掩护和资源,黑煞提供非常规力量?),此次针对青山沟的行动,很可能是双方的一次“合作”。康弘负责在商业和舆论上施压,逼他就范或制造混乱;黑煞则负责武力威胁和探寻坠星谷。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打得好算盘。”狗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惜,他们算错了一点——他李狗蛋,早已不是他们认知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山村少年。
如今,敌明我暗(对方尚不完全清楚他的真实实力和底牌),情报优势开始向他倾斜。
“省城……外门堂口……”狗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被动防守,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或许,是时候主动出击,敲山震虎了。既然你们把手伸到青山沟,那也别怪我,去你们的老巢走上一遭!
还有坠星谷,也必须尽快前去查探,不能让黑煞门抢了先机。
不过,在行动之前,还需做些准备,并安顿好村里。
他走出木棚,撤去隔音屏障。夕阳已彻底沉入山脊,暮色四合。
“狗蛋,他……”王叔看着棚内灰鹰的尸体,欲言又止。
“邪功反噬,死了。”狗蛋平静道,没有解释详情,“剩下三个,看紧点,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他们有机会作恶。我另有用处。”
王叔看着狗蛋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凛然,不再多问,只是重重点头。
狗蛋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省城所在。
“康弘集团……黑煞门……”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手掌缓缓握紧,神农针在袖中传来温润而坚定的回应。
搜魂得知背后势力,迷雾渐散,獠牙已现。
接下来的棋局,该由他执先手了。
山村少年,将以筑基之威,神农之针,问罪省城,探秘幽谷,在这修真与世俗交织的棋盘上,落下自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