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野车终于驶入江城地界时,远方的天际已被黄昏涂抹上大片瑰丽的橘红与绛紫,城市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灯火陆续亮起,勾勒出繁华都市的轮廓。
熟悉的街景、广告牌、穿梭的车流映入眼帘,苏影望着窗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恍如隔世。短短数日的长白山之行,其间的惊险、曲折、震撼与那些难以言说的亲密纠缠,其丰富与刺激程度,远超她过去十几年平静人生的总和。此刻重归熟悉的现代都市,竟让她生出几分陌生的疏离感,仿佛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漫长梦境中刚刚醒来。
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温暖密集的万家灯火,她的心中充满了归家的安宁与迫切,但也无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忐忑。马上就要到家了,马上就要见到父母了…她该如何表现,才能不让他看出端倪,看出自己经历的那些惊天动地?看出自己心中那已然不同寻常的情愫?而江辰…他又会怎么和爸爸谈?会谈些什么?结果又会如何?无数个问号像水底的气泡,不断在她心底咕嘟咕嘟地冒上来。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江辰。他依旧神色平静,目光沉稳地握着方向盘,操控车辆流畅地汇入城区的车流,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短途出行,方才雪原上的种种,皆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这份超乎常人的镇定,奇异地给了她一些支撑的力量。
车辆穿过日渐繁华的市区,驶向西山区域。越是接近林家庄园所在,苏影的感知在经历长白山灵地洗礼后变得愈发敏锐,她逐渐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通往庄园的那些原本清静的道路上,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并非居住于此的车辆长时间停靠。一些看似散步或维修工人的面孔,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过于专注地扫过他们这辆驶向庄园的越野车。甚至连林家产业外围的一些路口,也似乎多了些若有若无的、带着窥探意味的目光。
一种被监视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江辰…”她有些不安地低声唤道,身体下意识地向他那边靠拢了些许。
“嗯,感觉到了。”江辰目光微冷,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早已料到的小事,“看来我们不在的这几日,有些苍蝇又开始不安分了,以为寻到了可乘之机。”
他的神识远比苏影敏锐,早已将周围数里内的异常尽收“眼底”。那些监视者气息混杂,大多只是些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或是仅有粗浅功夫在身的低阶武者,应是江城乃至更远地方某些势力派来盯梢探听的眼线。看来此前南海拍卖会的风波,加上他此次突然“失踪”数日前往长白山,让某些按捺不住的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窥探林家乃至他本人的虚实。
不过,对于已然筑基成功的他而言,这些炼气期甚至凡人层面的窥伺与算计,不过是蝼蚁望天,徒增笑耳。境界提升之后,视角与心态早已不同,这些跳梁小丑,已不值得他过多投注注意力,若真敢伸爪,随手拍死便是。
车辆终于驶入了西山庄园的私人领地范围。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苏影心中稍安。她能感觉到庄园外围那层无形阵法依旧在正常运行,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能量波动,将庄园的内外悄然隔绝开来,形成一道可靠的屏障。
看到小姐和江先生的车辆归来,庄园内巡逻的安保人员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刻恭敬地打开了厚重的雕花铁门。
车辆缓缓驶入主庄园,远远便看见主楼前明亮灯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等候在那里。正是林天豪。当他看到车辆稳稳停下,苏影完好无损、甚至气色看上去比离开时更胜几分地从车上下来,怀里还抱着一只从未见过的、灵性十足的雪白小兽时,他悬了多日的心才终于重重落下,脸上瞬间绽开混杂着激动与宽慰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小影!江先生!你们总算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他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目光第一时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女儿,确认她真的毫发无伤。
然而,当他欣慰的目光转而落在随后下车、关上车门的江辰身上时,却猛地一怔!脸上的笑容也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转化为一丝惊疑与审视。
眼前的江辰,身形外貌似乎并无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和离开时截然不同了!具体是哪里不同,林天豪这久经风浪、看人极准的老江湖竟一时难以说清。非是外貌,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是一种气息,更加深沉内敛,浩瀚如渊,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甚至只是一个平淡无波的眼神扫过来,都让林天豪感到一丝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压力!而且…他敏锐地注意到,女儿下车后站定的位置,以及她看向江辰时那下意识流露出的、混合着依赖、信任与一丝羞怯的眼神,似乎也…与离开前那种纯粹的恭敬与畏惧大不相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东西?
林天豪的心头瞬间闪电般划过无数念头。女儿安然归来且似有际遇的欣喜,对江辰更深不可测的敬畏,以及一种对于女儿与江辰之间关系可能发生某种未知变化的、难以言喻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江辰对上林天豪那充满探究与一丝惊疑的目光,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语气平稳却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林先生,久等了。有些事,我们需要详细谈一谈。”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林天豪的心湖,瞬间激起千层浪。林天豪心中猛地一凛,立刻意识到,江辰口中的这次谈话,绝非凡俗寒暄,恐怕将直接关系到女儿的未来,关系到林家与江辰之间关系的重新定位,乃至…很多重大事情的走向。
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郑重与肃然,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好!江先生,请随我来书房详谈。”声音沉稳,透露出认真对待的态度。
苏影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和江辰一前一后、步履沉稳地走向那间象征着林家决策核心的书房背影,抱着幽幽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小兽似乎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不安地动了一下。她的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砰砰乱撞,手心甚至沁出薄汗。
平静的庄园夜景下,波澜,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