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哈哈哈……”
听完甘来大师的一番言词,赤金犼在短暂的惊诧后,却是放声大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铺里的这只低阶小诡,竟能备受多方青睐。”
先是赤金犼自己,接着又是那一位的调任,现在连甘来也想掺和一手。不知不觉间,三方的注意力居然同时落在了莉莉身上。
“大师,你说她是修了多大的福分,才有如此境遇?”
似笑非笑地盯着甘来,赤金犼此时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当初,他留下莉莉的初衷,是为了引宁秋前来,从而争取一个出平安镇的机会。
至于所谓的收徒,本就是可有可无之事。赤金犼绝不相信,甘来这样的大诡会因为一只半身鹿而冒险与自己交恶。
他和甘来正值壮年,少说都还有一两万载的寿命,又哪会不约而同地忙于寻找传承者?
“善哉善哉,甘某之心,惟天可表。”
甘来低头礼诵了一句,神态尤为诚恳。
眼下,赤金犼相信与否,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天”相信就可以了。
“天”若不信,那他俩就都会有大麻烦。
没过一会儿,仿佛是甘来的诚心打动了赤金犼,后者的脸色旋即变得微妙起来。
“看来是金某误会了,望大师不要见怪。”
闻弦歌而知雅意,赤金犼哪能不明白甘来的暗示,于是话锋一转。
“说起来,那头小鹿为镇子也做了不少贡献。当初送来的那整整一百车血食,金某分得了一些,如今仍有节余,可以偶尔打打牙祭。”
说着,赤金犼看向甘来。
“想必大师也和金某一样,有所分润?”
“是的。”
甘来没有否认,光论数量,他分到的血食比赤金犼的还要多些。
然而,甘来接下来的话却让赤金犼惊疑不定。
“只不过,甘某平日里节衣缩食惯了,虽得了接济,却不忍心看到其他居民受苦。本着先人后己的善衷,甘某的那些血食已经一分不存了。”
“怎讲?”
在赤金犼狐疑的目光中,甘来神秘一笑。
“都喂了鸽子。”
轰!
犹如平地起惊雷,赤金犼的瞳孔瞬间缩到针尖大小。
喂了鸽子?
平安镇里只有一只鸽子,已于昨天暴毙。
暴毙的原因也很简单。
它吃得太多,长胖了。
宽阔的双肩微微后倾,赤金犼直起身子,看向甘来的眼神里满是警惕之意。
鸽子之死,竟是他一手推动的?
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把口粮分给对方,为的就是让对方长胖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同一时间,古宅洋房的客厅之中,夜枭缓缓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赤金犼与甘来之间的谈话。
逢年过节,有客登门,她这个女主人总得准备些硬菜才是。
甘来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不过是家禽之间的互相算计罢了。
至于赤金犼的谋划,夜枭就更不在意了。
被关的时间久了,难免想出去放放风,人之常情而已。
万一憋闷太过,家畜心情过于压抑,反而会影响肉质口感。
“嗯,还是电视节目有趣。”
夜枭呢喃一句,接着又看起了上个世纪的肥皂剧。
对于家畜们的想法,她决定以后不再过多干涉。
肥了就宰,跑了就抓,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不影响她和宁秋的平静生活,一切都无所谓。
另一边,赤金犼仍在暗自心惊。
甘来的手段与算计实在太过阴险毒辣,简直是防不胜防。
即便对方的名声在外,平安镇里绝大多数老居民都不会接受甘来的馈赠,但总会有那么一两只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群饿久了的家畜,很难抵御食物的诱惑,难免抱有侥幸心理。
可是……
赤金犼滚了滚喉结。
甘来的目标为什么要选择鸽子?难道说……
回想起近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一条脉络逐渐在赤金犼脑海里变得清晰。
由于甘来的投喂,鸽子便死了。
鸽子死后,信使一职就空缺,那一位安排莉莉接任。
直到今天,宁秋来他这儿寻找莉莉,之后又在半路上偶遇甘来。
轰隆!
这一切看似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全部是甘来一手推动的?
赤金犼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正对面的枯瘦人影。
对方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什么?
“善哉。”
又是一声礼诵,甘来对赤金犼的戒备无动于衷,眼神再次上移,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一位总算不再关注此地了。
“金店主无须多虑,甘某并无恶意。”
“呵呵。”
赤金犼冷笑一声,却难掩心中的敌意。
先前,甘来带给他的隐患还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这会儿又得知对方早就在暗中算计,哪还可能轻信。
对此,甘来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低声说道。
“漫漫长冬,甘某只想快些过冬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就是冬天,大师的愿望怕是很难实现了。”
赤金犼神情冷漠,隐隐有逐客之意。
“不然,天外亦有天。”
甘来话含机锋,吓得赤金犼浑身一震。
“大师,莫非你也……”
“不错。”
见甘来面色肃穆,不似开玩笑的样子,赤金犼踌躇良久后,试探着问道。
“你就不怕‘天’知道?”
闻言,甘来徐徐摇头,继而沉声回道。
“这‘天’太高了,不会在意我等虫豸的想法。”
历经十八年的细心观察,甘来总算发现了‘天’唯一的缺点。
“天之缺。”
夜枭太高了,已经高到不用在乎他们的想法。
然而,正是这份高傲,他们才有了活动的空间。
“大师,我悟了。”
赤金犼眼角含笑,对着甘来抱了抱拳。
既然双方不谋而合,那就继续蛰伏,等待时机的到来。
“打扰许久,甘某告辞了。”
甘来大师跟着起身行礼。
“大师慢走,恕不远送。”
望着那三跪九叩,宛如苦行僧般离去的背影,赤金犼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夏天……冬天……”
彪形大汉双臂环抱,自言自语着。
有句话,他刚刚没对甘来明说。
“吾皆不喜,更何况其它。”
话落,金色的兽瞳隐隐泛起一丝精芒,赤金犼用一种微不可察的嗓音说道。
“唯有祂,才是唯一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