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时,已经快午夜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空调的低鸣。
司徒冥收拾着茶几上的碗碟,夜清鸢靠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里的消息。苍木发来一条微信:“鸢姐,睡了吗?刚我上游戏溜达了一圈,妖气的人还在幽冥界打小怪。”
夜清鸢回信息:“刚看完电影,准备休息。我明天上线进你们帮会吧。”
苍木几乎是秒回:“真的呀?欢迎鸢姐加入,明天我拉你进群。”
放下手机,夜清鸢看着司徒冥在厨房洗碗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珍贵。他们认识太久了,久到彼此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却又默契地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在她打赢官司时第一时间发来祝贺,习惯了他在她受挫时默默递上一杯热咖啡,习惯了他看向她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再进一步,好像就什么都不对了。
“在想什么?”司徒冥擦着手走出来,在她身边坐下。
“在想,”夜清鸢仰头看着他,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颌线,“你下次休假是什么时候。”
司徒冥的心跳漏了一拍,故作轻松地说:“说不定下个月,说不定明年。我们这行,你懂的。”他想要休长假,那就得攒假期。
“那这次休假,可得好好利用了。”夜清鸢笑起来,“明天去爬山吧?我知道附近有个道观,日出特别好看。”
“好啊。”司徒冥立刻答应,生怕她反悔,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出时间,“不过你起得来吗?要看日出,最迟凌晨四点要出发了。”
“小看谁呢?”夜清鸢挑眉,“我当年为了查一个跨国洗钱案,连续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是是是,夜大律师最厉害了。”司徒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赶紧收了回。
夜清鸢没错过他瞬间的僵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休息吧,还能睡几个小时。”
“嗯。”司徒冥跟着站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晚安。”夜清鸢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他的手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清鸢,”司徒冥的声音有些沙哑,“皇甫封那边……”
夜清鸢一愣,怎么又提皇甫封了:“我和他都算不上是朋友吧,快睡觉,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犯傻呀!”
司徒冥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犹豫,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松开手,笑了笑:“晚安。”
回到卧室,夜清鸢靠在门后,摸着自己发烫的手腕,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不知名花的甜香扑面而来。远处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像夜空中的星星。
她想起刚才皇甫封的电话,想起司徒冥吃醋的样子,想起游戏里墨染鸢挥羽扇的瞬间,突然觉得,生活就像一场复杂的游戏,有打打杀杀,有温情脉脉,有明枪暗箭,也有不期而遇的温柔。
而她,夜清鸢,无论是在现实的法庭上,还是在虚拟的游戏里,都有足够的底气,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明天的日出,一定很美。
客房的门虚掩着,司徒冥坐在床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他此刻拖曳不去的心事。
夜清鸢的卧室就在隔壁,他仿佛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平稳得像无风时的湖面。这声音让他安心,却又让他心慌——安心于她此刻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心慌于这份亲近之下,始终隔着一层他不敢轻易捅破的薄纱。
他起身走到客厅,从酒柜里翻出一瓶威士忌。这是夜清鸢的藏品,据说是她打赢第一场跨国官司时,客户送的谢礼,她自己不常喝,却总备着,说是“万一有朋友来呢”。
酒瓶开封时发出轻微的“啵”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玻璃杯,泛起细密的泡沫,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辛辣又醇厚的气息。
司徒冥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的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他想起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夜清鸢的样子。
那是在海牙国际法院附近的一间咖啡馆,他奉命协助一起跨境金融诈骗案的调查,而夜清鸢是被告方的辩护律师——那是她独立受理的第一个大案。当时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头发利落地挽成发髻,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卷宗,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司徒警官,”她伸出手,指尖微凉,“关于贵方提交的第三份证据,我有几个疑问。”
司徒冥至今记得她提问时的样子,逻辑清晰,步步紧逼,没有丝毫新人的怯场。当他故意抛出一个模糊的时间点时,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指出了其中的矛盾:“根据瑞士银行的流水记录,这笔资金的转账时间是当地时间凌晨三点,而嫌疑人的出入境记录显示,他当时正在飞机上,除非他能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操作转账,否则这份证据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那一刻,司徒冥看着她眼里闪烁的自信光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见过太多故作强硬的女人,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冷静、果断,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克制。
后来案子进入白热化阶段,嫌疑人背后的势力派人威胁夜清鸢,甚至在一次庭审结束后,策划了一场拙劣的“意外”。当时一颗子弹朝着她的方向飞来,司徒冥几乎是本能地想扑过去,却被她一把推开。
“蹲下!”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一秒,他听到“噗”的一声闷响,子弹穿透她的肩膀,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至今记得那一幕:她脸色苍白,却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用染血的手按住伤口,对惊慌失措的法警说:“别管我,抓住那个开枪的人。”
肩膀上的疤痕,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她从不主动提起,他也从不追问,却都知道,那道疤不仅刻在她的皮肉上,更刻在彼此的生命里。
他向她表白过,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她出院那天,他捧着一束向日葵去看她,笨拙地说:“夜清鸢,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她当时正在看卷宗,闻言抬起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司徒,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第二次是在她打赢一场官司的庆功宴上,他喝了点酒,借着酒意再次开口,得到的回答依然是:“司徒,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第三次,是在去年她生日那天,他准备了戒指,却在开口前看到她疲惫的眼神——她刚结束一场长达七十二小时的庭审,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他把戒指默默收了回去,只说:“生日快乐,好好休息。”
他知道她不是不爱,只是习惯了把自己裹在坚硬的壳里。她见过太多人性的黑暗,处理过太多利益的纠葛,早已学会了不轻易交付真心。而他,愿意等。等她卸下防备,等她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哪怕他的职业,本身就意味着风雨。
威士忌一瓶接一瓶地空了,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司徒冥靠在沙发上,脸颊发烫,意识却异常清醒。他看着茶几上那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去年他来修水管时,不小心用扳手蹭到的,夜清鸢当时还笑他“国际刑警连个扳手都拿不稳”。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他们的回忆。他舍不得离开,更舍不得让别人闯进来。
第二日一早,司徒冥是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吵醒的。
凭借着刑警的本能,他猛地睁开眼,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皱了皱眉,昨夜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威士忌的辛辣,回忆的酸涩,还有隔壁房间里,夜清鸢安稳的呼吸声。
他看了一眼手腕中的表,早上七点半。看来他和夜清鸢都错过了日出。也不知道夜清鸢睡醒了没有。
空气中没有熟悉的馨香,只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陌生又熟悉。
司徒冥的警铃瞬间响起,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动作快得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当他看到客厅里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时,瞳孔微微一缩。
皇甫封?!他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封显然也没想到司徒冥会像个猎豹一样突然出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惯有的从容。他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邀请函,正站在客厅中央,目光落在他那野兽护犊子般的神色,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徒警官,早。”皇甫封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夜律师给我开的门,说你在客厅睡着了,没想到你这就醒了。”司徒冥的警惕性太强了,不愧是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