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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侍者”暴露?(1 / 1)

黑泽指尖敲击供词封面的嗒嗒声,如同冰锥,在武韶左肩的旧伤深处凿击。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带来一阵闷钝却清晰的灼痛。办公室的阴影浓稠如墨,只有台灯惨淡的光晕切割出方寸之地,映着证物袋里那枚刻着“三五”的焦痕瓶塞,也映着黑泽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焰的眼睛。

“案子结了。”黑泽的声音最终落下,如同巨石沉入死水,在寂静中激起冰冷的回响。他身体更深地陷入皮椅的阴影,只有目光依旧如同淬毒的探针,牢牢锁定武韶脸上每一寸平静的伪装。“武桑可以回去了。”

“是,大佐。”武韶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推门,门外走廊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将他挺直的背影勾勒得清晰无比。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间如同冰窖的办公室和里面无处不在的审视。

门合拢的瞬间,武韶的步伐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保持着文化官员特有的从容步速。然而,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后背衬衫被冷汗浸透的冰凉黏腻,以及左肩胛骨深处那如同活火山爆发般汹涌的剧痛!每一步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痛楚顺着脊椎直冲颅顶,带来阵阵眩晕。他强行调动起全身的意志力,压制着粗重的呼吸,维持着外表的绝对平静。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深潭,不起波澜,扫过空荡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回到自己那间挂着“文化事务联络室”牌子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他才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松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一下!左手猛地撑住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额角的冷汗终于汇聚成大颗的汗珠,沿着鬓角滚落。

他踉跄到桌前,拉开抽屉,指尖有些颤抖地摸索出那个棕色小玻璃瓶。没有水,他直接将两片阿司匹林干咽下去。苦涩的药粉刮过喉咙,带来灼痛,却丝毫无法浇灭肩伤深处那焚心的地狱之火。他闭上眼,黑暗中,黑泽最后那句“很‘完美’,不是吗?”如同淬毒的冰凌,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那双眼睛…那毫不掩饰的、穿透性的怀疑…金明哲的死,只是暂时堵住了石井暴怒的火山口,却将黑泽所有的警觉和杀意,都引向了他自己!还有…侍者!

大和饭店那场混乱中,“侍者”扑倒、调包、受伤、被黑泽亲自盘问…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在武韶脑中如同慢镜头般回放。黑泽的直觉如同最精密的猎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异常!侍者那只紧贴身体的左臂,袖口被玻璃划破的血迹…在当时的混乱和黑泽急于处理金明哲的压力下,或许能暂时蒙混过关。但现在,金明哲这条线被强行“完美”斩断,黑泽腾出手来,必定会重新审视所有细节!侍者…这个关键的内线,如同暴露在探照灯下的孤岛,随时可能被黑泽冰冷的巨浪吞噬!

必须抢在黑泽之前行动!

武韶猛地睁开眼,眼中疲惫尽褪,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他迅速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个伪装成书籍外壳的微型电台。但他没有启动它。太慢,太危险。他需要更直接、更隐蔽的方式。

他抽出一张普通的信笺纸,拿起钢笔。笔尖悬在纸上,凝滞了数秒。然后,以一种极其微小、近乎点状的独特笔迹,飞快地写下几行只有特定接收者才能解读的符号:

侍者:危。黑泽复盘酒会。左臂伤疑。速查其背景档案(特高课内部)。寻其软肋(家人?债务?旧案?)。备转移预案(瓷器库房通道)。暂勿联络。待瓷瓶落位信号。阅后即焚。

每一个符号都重若千钧,凝聚着对战友安危的焦灼和对黑泽毒辣手段的深刻认知。寻找“软肋”——这是黑泽这类人惯用的、也是最致命的武器。要保护侍者,就必须比黑泽更早掌握他可能暴露的弱点,并准备好足以让侍者在绝境中依然保持沉默的“预案”。

写罢,他仔细地将信笺折叠成最小的方块,塞进一个普通的、印着伪满文化协会字样的信封。然后,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弘扬满洲传统瓷艺”的申请报告,在空白处签下“武韶”二字。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日常工作。

他拿起信封,连同那份签好的报告,走出办公室。穿过空旷的走廊,来到位于大楼另一侧的后勤档案室。这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名戴着老花镜的秃顶老文书正伏案誊写。

“李老,”武韶的声音温和,带着文化官员特有的书卷气,“这份瓷艺活动的经费申请,我批了。麻烦您归档。另外,”他将那个普通的信封轻轻放在老文书桌上,“这里有份给大和饭店管理处的补充说明,关于陈列瓷器的安保建议,麻烦您转交一下。他们那边催得急。”

老文书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浑浊的眼睛扫过信封上“大和饭店管理处”的字样,又看看武韶平静的脸,不疑有他,点点头:“好嘞,武科长放心,一会儿就让人送过去。”

信息已送出。大和饭店管理处里,有他们的人。“侍者”会收到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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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饭店地下二层,潮湿阴暗的后勤区。空气里是洗洁精、腐烂菜叶和劣质煤烟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锅炉发出沉闷的轰鸣,震得墙壁嗡嗡作响。这里是光鲜亮丽的宴会厅背面,是被遗忘的角落。

“侍者”——王福生,穿着沾满油污的粗布工装,正蹲在一个巨大的洗碗池旁,费力地刷洗着堆积如山的油腻餐盘。冰冷刺骨的水浸泡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左臂袖管被高高挽起,露出小臂外侧那道已经结痂、但依旧狰狞的划伤——酒会混乱中玻璃碎片的“杰作”。伤口边缘红肿,在污水的浸泡下隐隐作痛。他动作有些僵硬,每一次用力,牵扯到伤口,眉头都会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

他的眼神,如同古井,沉静无波,专注地盯着手中油腻的盘子,机械地重复着刷洗的动作。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扫向那扇通往楼上服务区的、紧闭的铁门时,眼底深处才会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警惕。

昨天夜里,那份伪装成“瓷器安保建议”的信封,经由饭店内部渠道,悄然落入了他的手中。那些微小的符号,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危险!来自特高课最高层黑泽康介的怀疑!左臂的伤…成了最大的破绽!

他必须更加小心。从相对显眼的宴会侍者,主动申请调到了这最底层、最不引人注目的洗碗工岗位。这里气味难闻,工作繁重,但胜在阴暗,人迹罕至,如同藏身污泥的龟。

“王福生!”工头的破锣嗓子在嘈杂中响起,带着不耐烦,“西区锅炉房那边水管有点渗,你去看看!别磨蹭!”

“侍者”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盘子,默默起身。他拿起工具箱,佝偻着背,步履沉重地走向更深处、更昏暗的锅炉房通道。身影很快被弥漫的水汽和机器的轰鸣声吞没。他需要暂时离开工头的视线,也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处理另一件事。

在锅炉轰鸣声最响、蒸汽最浓的角落阴影里,“侍者”迅速从油腻的工装内袋里,摸出一小片边缘被烧焦的深色布片——正是那件在酒会混乱中被酒液浸透、被玻璃划破、沾着他自己血迹的侍者制服残片!残片上,还残留着极淡的、属于那枚真正“三五”瓶塞的木屑气息和一种特制消毒水的味道(用于处理瓶塞的伪装)。

他没有任何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掏出火柴,“嚓”的一声划亮。跳动的火苗凑近布片焦黑的边缘。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残存的布料,迅速蔓延。焦糊味混合着蒸汽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焰,直到最后一点布片化作细小的、带着火星的黑灰,飘散在潮湿污浊的空气中,被巨大的排气扇瞬间抽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点可能指向他、指向那场调包行动的物理证据,在锅炉的轰鸣中,被彻底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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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高课本部,档案室。

这里的光线比黑泽的办公室稍好,但依旧昏暗。空气里是陈年纸张、灰尘和墨水的混合气味,冰冷而滞重。一排排高大的铁皮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柜门上贴着冰冷的分类标签。

黑泽亲自站在一排标着“雇员背景(服务行业)”的档案柜前。他戴着白手套,动作精准而冰冷,如同在进行一场解剖。他不需要助手。这件事,只能由他亲自来做。

“王福生…”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档案袋标签上滑过。很快,一个薄薄的、颜色发黄的档案袋被抽了出来。

档案内容极其“干净”,干净得像一张精心描绘的假面:

姓名:王福生。

籍贯:奉天(沈阳)郊县王家屯。

年龄:34岁。

职业履历:奉天“福顺楼”跑堂(1935-1938年底)。由“福顺楼”管事张德贵(备注:已故,1939年初病逝)介绍,于1939年1月进入新京大和饭店,任宴会侍应生。工作表现:勤恳,寡言,无不良记录。

社会关系:父母双亡。无妻儿。在奉天有一远房表叔,多年未联系。背景简单,如同白纸。

黑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刻刀,在这张“白纸”上反复刮擦。奉天“福顺楼”?一个早已随着战火和岁月消失的酒楼。介绍人张德贵?死无对证。无亲无故…完美的“干净”背景,完美的不引人注目。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一个如此“干净”、没有任何牵挂和弱点的人,恰恰是最容易被利用、也最难以被控制的棋子!尤其是在大和饭店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1939年1月入职”这个时间点上。这个时间…就在武韶从边境调回“新京”、担任伪满文化官员后不久!是巧合?

黑泽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合上王福生的档案袋,如同合上一份早已写好的判决书。他的手指没有停顿,继续在档案柜里翻找。这一次,目标更明确——所有与王福生同期(1939年1月前后)进入大和饭店的雇员档案,尤其是那些背景同样“干净”或存在疑点的人员。

档案袋被一份份抽出,内容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快速掠过。大部分都平平无奇。直到——

一份标注着“李顺”的档案落入手中。籍贯:安东(今丹东)。入职时间:1939年1月10日。介绍人:空缺(备注:自荐,经当时后勤主管面试录用)。工作表现:普通。1939年3月,因“手脚不干净”(偷窃客人遗留的银质打火机)被饭店开除。

黑泽的目光在“1939年3月开除”和“手脚不干净”上停留。时间点…就在王福生入职后不久。一个被开除的、有“污点”的小人物…通常不会有人在意。

他的手指再次滑动,抽出另一份档案:“赵有田”。籍贯:热河。入职时间:1939年1月15日。介绍人:空缺(同自荐)。工作表现:消极怠工。1939年4月,因“顶撞日本客人”被饭店开除。

又一个!时间点接近!被开除的理由…“顶撞日本客人”?在当时的伪满,尤其是在大和饭店这种地方,这几乎是自寻死路的举动。能仅仅被开除,本身就透着诡异。

黑泽的眼底,冰焰无声地升腾。王福生、李顺、赵有田…三个几乎同时期进入大和饭店、背景“干净”或有“污点”、最终只有王福生这个最“干净”的留了下来的底层人员…这像什么?

像一次筛选!

像有人故意往饭店里扔了几块石头,溅起水花,吸引注意,最终目的,是为了让那颗真正重要的、沉入水底的棋子——王福生,安全地潜伏下来!

手法…极其老练!极其隐蔽!

“来人!”黑泽的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室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一名守在门口的年轻特工立刻推门而入,垂手肃立:“大佐!”

黑泽将“李顺”和“赵有田”的档案袋丢在旁边的桌子上,手指却如同铁钳般紧紧捏着王福生的那份档案。

“立刻去查!”

“这两个人,”他指着桌上的档案袋,“李顺,赵有田。1939年被大和饭店开除后的去向。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我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跟什么人接触过!”

“还有,”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手中王福生的档案,“通知大和饭店方面,立刻控制住侍应生王福生!就说…特高课例行问询。记住,不准动刑,不准恐吓。我要…活的,清醒的。”

“哈依!”特工凛然应命,转身快步离去。

档案室厚重的铁门再次合拢。黑泽独自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高大的身影投在冰冷的铁皮档案柜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阴影。他低头,看着手中王福生档案上那张模糊的、毫无特色的登记照,照片上的男人眼神木讷,如同千千万万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底层苦力。

“王福生…‘侍者’…”黑泽的指尖,隔着白手套,缓缓划过照片上那张麻木的脸,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你的戏…演得不错。但幕布…该落下了。”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档案室厚重的墙壁,仿佛看到了大和饭店地下那间阴暗潮湿的洗碗间,看到了那个佝偻着背、奋力刷洗着油腻盘子的身影。陷阱,已然张开。他倒要看看,当这个沉默的“侍者”被带到自己面前时,那个隐藏在伪满国务院大楼里的幽灵武韶,还能不能保持那份令人憎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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