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课的灯光惨白刺眼,带着一种解剖尸体般的冰冷无情。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臭氧的焦糊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挫败”的金属锈蚀气息。巨大的不锈钢台面上,那个来自神社垃圾场的靛蓝色包裹已被拆开。粗陶骨灰罐如同被剥去外壳的贝类,赤裸地躺在强光灯下。罐体粗糙冰冷,沾满灰白色的香灰粉末,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质感。
几名穿着白色实验服的技术人员,戴着橡胶手套和放大目镜,如同围着祭坛的祭司,正用最精细的工具——镊子、探针、微型切割器——小心翼翼地剥开这个死亡的容器。他们的动作极其缓慢、谨慎,仿佛面对的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台面一角,散落着被拆解下来的粗陶罐盖碎片。盖子的内侧边缘,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凹槽被暴露出来,边缘还残留着灰白色的高岭土泥浆封堵物。泥浆已被小心剥离,露出里面紧紧包裹着的两样东西:一个比米粒略大的、被烧融的天然树胶密封的微型铜质圆柱体;一个用薄铅皮紧紧包裹、细铜丝捆扎的紧密纸卷。
渡边中尉站在稍远的地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看着技术人员用微型钻头极其小心地钻开铜柱一端的树胶封口,用超细镊子从里面夹出一卷细如发丝的微型胶卷;看着另一人用同样精细的手法解开铅皮包裹,露出里面折叠得异常紧密的特殊纸张。纸张被极其轻柔地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微小字迹和符号——正是那份至关重要的日军边境布防详图和密码本片段。
情报…完好无损。
但这份“完好”,在此刻的黑泽眼中,无异于最辛辣的嘲讽!
黑泽大佐就站在渡边身后一步之遥。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墨绿色军呢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肌肉线条分明、覆盖着一层细密汗毛的小臂。他背着手,站得笔直,如同一柄插入地面的军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技术员镊子尖上那卷细小的胶卷上。台灯惨白的光线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将他紧抿的嘴唇线条勾勒得如同刀刻。
整个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作的细微嗡鸣、镊子触碰金属的微响,以及技术人员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渡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在黑泽那无声无息、却如同实质冰锥般的目光压迫下,根根倒竖。
“报告!” 一个技术人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手里拿着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粗陶骨灰罐,指着罐底一处极其隐蔽、在强光下才显现出来的、用极细的刻针划出的、几乎与陶土本色融为一体的模糊标记——一个抽象的、如同扭曲藤蔓般的符号。“大佐,罐底…有标记。非常隐蔽,像是…某种匠人的私记。”
黑泽的目光瞬间从胶卷上移开,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住那个模糊的符号。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巴。
技术人员立刻将罐底标记置于高倍放大镜下,调整光源。屏幕上,那个原本模糊的符号瞬间清晰——线条古朴、扭曲、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绝非随意刻画,而是某种传承有序的匠人印记!
“查!” 黑泽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像冰珠砸在金属托盘上,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动用所有档案!所有内线!查东三省所有丧葬用品作坊、粗陶窑口!尤其是…那些有百年以上传承的!给我把这个符号的主人…挖出来!”
“哈依!” 另一个负责档案的技术员立刻应声,飞快地操作起旁边的资料检索设备。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气息急促的特高课行动队员冲了进来,顾不上敬礼,声音带着巨大的兴奋和紧迫:“大佐!七道沟窝棚线!有重大突破!那个捡到文书的醉鬼金大顺!在刑讯室…吐了!”
黑泽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寒风!深陷的眼窝里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说!”
“他…他交代了!文书是在冰河边捡到的!但…但他说…他之前看到…看到一个人影!在窝棚区后面的矿渣堆附近…鬼鬼祟祟…像是在扔东西!时间…就在文书出现前没多久!风雪太大…没看清脸…只记得…那人佝偻着背…咳嗽得很厉害…走路…拖着一条腿…像是…有残疾!”
“佝偻…咳嗽…残疾…” 黑泽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齿轮在脑海中疯狂咬合!他猛地想起那份伪造文书上纸张的触感——粗糙、泛黄、带着明显的植物纤维纹理!那种廉价感…那种特定的触感…
“福寿堂!” 黑泽的脑海中瞬间炸开一个名字!东宁镇唯一还在用那种古老手工方式、生产最廉价“地契纸”的棺材铺!那家掌柜姓孙!一个同样佝偻、咳嗽、一条腿微跛的老棺材瓤子!
“渡边!” 黑泽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意,“立刻!带人!包围城西‘福寿堂’棺材铺!所有人!包括一只老鼠!全部控制!搜查!掘地三尺!给我找出任何…与刻印、纸张、印泥有关的东西!尤其是…一个身体有残疾、懂金石刻印的‘死人’!”
“哈依!” 渡边浑身一凛,瞬间明白了!线索…指向了源头!指向了那个可能存在的“印匠”!
“还有!” 黑泽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那个报信的行动队员,“那个醉鬼…处理掉。他知道的…够多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判决。
“哈依!” 行动队员肃然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黑泽不再看任何人。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技术台上那个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的骨灰罐,投向那个模糊的匠人标记。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一种即将揭开谜底的、近乎残酷的兴奋。
“印匠…” 他无声地翕动嘴唇,如同呼唤着地狱中的亡灵,“你的棺材…我找到了。”
城西,“福寿堂”棺材铺。刺鼻的松脂、陈年木料、劣质油漆和浓烈草药混合的气息,如同粘稠的尸液,沉甸甸地浸泡着每一寸空间。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在穿堂的寒风中摇曳,将堆积如山的棺材板材和半成品投射成幢幢鬼影。
孙掌柜蜷缩在柜台后的破藤椅里,身上裹着一件辨不出颜色的油腻棉袍。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撕心裂肺,佝偻的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那条跛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昏黄的油灯下,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灰败和麻木。他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门口呼啸的风雪,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早已注定的结局。
突然!
“砰——!”
铺面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破碎的木屑四散飞溅!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灌入!
几道穿着黑色制服、如同地狱使者般的身影,挟着冰冷的杀气,瞬间涌入狭小的铺面!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为首一人,正是渡边中尉!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铺内每一个角落,最后死死钉在惊骇欲绝、剧烈咳嗽的孙掌柜身上!
“不许动!特高课搜查!” 渡边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刺破死寂!
孙掌柜吓得魂飞魄散,剧烈的咳嗽被强行噎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下意识地想从藤椅上挣扎起来:“太…太君…我…”
“拿下!” 渡边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粗暴地一挥手!
两个如狼似虎的特高课行动队员猛扑上去,如同抓小鸡般,将枯瘦的孙掌柜从藤椅上粗暴地拖拽下来,狠狠按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粗糙的地板摩擦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颊!
“搜!” 渡边厉声下令!声音在狭小的棺材铺里回荡,“每一个角落!每一块木板!每一张纸片!给我翻个底朝天!找出所有刻刀!印章!印泥!纸张样本!还有…任何可疑的人!”
刺耳的翻箱倒柜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棺材板被粗暴地掀开、推倒!工具架被整个拉翻!刻刀、凿子、刨子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存放廉价纸张的柜子被踹开,泛黄的纸页如同雪片般被粗暴地翻检、抛洒!浓烈的灰尘和霉味混合着特高课队员粗暴的呵斥声,形成一片混乱的末日景象!
孙掌柜被死死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板,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看着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铺子被如此践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呜咽。
“太君…冤枉啊…我…我就是个做棺材的…刻印…我不懂啊…” 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哀嚎着。
渡边根本不为所动。他冰冷的靴子踩过散落一地的纸张和工具,锐利的目光如同梳篦,一寸寸扫视着铺内。他的目光掠过墙角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药味和松脂味的熬胶炉子;掠过地上那些被踩碎的、颜色各异的矿石颜料块;最终,定格在柜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小木盒上。盒子没有上锁。
渡边走过去,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拂去盒盖上的灰尘,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
只有几块切割好的、颜色深灰、布满细密气孔的火山浮石边角料。
还有…一小撮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粉末状残留物——朱砂。
渡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拿起一块浮石边角料,凑到油灯下仔细端详。石料表面异常光滑,显然是经过反复摩挲使用。在灯光的特定角度下,他赫然看到,在石料一个极其细微的棱角处,残留着几道几乎被摩挲掉的、极其浅淡的、非自然的刻痕线条!那线条的走势…竟与伪造文书上那方神社朱印的某个局部,隐隐吻合!
“找到了!” 渡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兴奋和冰冷的杀意!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到被按在地上的孙掌柜面前,蹲下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惊恐绝望的脸,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老东西…说!谁用过这些石头?!”
“那个‘印匠’…藏在哪?!”
孙掌柜浑身剧震!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某种根植于骨子里的东西,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渡边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他不再逼问,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被翻得一片狼藉的铺面,最后落向后堂那片更加黑暗、散发着浓重腐朽气息的深处。
“后面…还有地方?” 他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
“有…有个…小库房…放…放寿材的…” 一个按着孙掌柜的行动队员结结巴巴地回答。
渡边不再说话。他拔出了腰间的南部手枪,咔哒一声打开保险。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他对着后堂那片黑暗,如同指向地狱的入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进去搜。”
“一寸…一寸地…给我…刮!”
废弃砖窑的浅坑,如同冰封的墓穴。武韶蜷缩在破棉袍和冻结的血污里,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腹腔内翻江倒海的灼痛而不断痉挛。每一次咳嗽都撕扯着脆弱的神经,喷溅出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暗红血沫,在身前冻结的雪地上又添上新的、狰狞的印记。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浮沉,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加刺骨,深入骨髓。远处七道沟方向的喧嚣并未平息,爆炸声和枪声如同永不疲倦的鼓点,持续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提醒着那场仍在燃烧的地狱。但武韶此刻全部的感知,都被体内那团肆虐的暗火和耳边嗡鸣不止的噪音所占据。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独特节奏的、如同铁器摩擦冻土的窸窣声,从砖窑坍塌的缝隙外传来!
武韶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电流击中!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几近熄灭的冰冷火焰猛地一跳!右手已闪电般摸向腰间那柄冰冷的匕首!他强迫自己停止咳嗽,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屏住呼吸,耳朵死死贴住冰冷刺骨的砖壁!
声音近了!是脚步声!极其轻微、刻意放轻、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拖沓的节奏!
是老铁!
武韶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了一丝,但警惕丝毫未减。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凑近缝隙。
一个矮壮敦实、如同铁墩般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如同幽灵般从断墙后极其敏捷地滚了进来。正是老铁!他脸上沾满油污、雪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血腥的暗红色污渍,那条瘸腿似乎比之前更加不利索,走路时发出沉闷的拖沓声。他粗重的喘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浓重的白雾,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头儿!” 老铁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巨大的压抑,“‘印匠’…暴露了!”
如同冰锥刺入心脏!武韶的身体猛地一僵!深陷的眼窝里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凶光!暴露?!怎么可能?!
“福寿堂…被端了!” 老铁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铁器刮擦般的刺耳感,“黑泽的人…像疯狗一样扑过去了!铺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孙掌柜…被按在地上…我看见…他们从柜台里翻出了刻印的石头…和朱砂!他们…盯上‘印匠’了!”
武韶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刺骨!福寿堂…孙掌柜…那些浮石边角料…朱砂残留…黑泽的嗅觉…竟然精准如斯!他精心构筑的堡垒,最核心、最脆弱的那块基石,被发现了!
“现在…人呢?” 武韶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孙掌柜…被押走了…生死不知…” 老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愤,“‘印匠’…还在棺材铺后面的‘寒棺’里!我出来时…黑泽的人刚冲进后堂…正在砸库房的门!头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寒棺”!
那个如同坟墓般、深埋在地下、只有孙掌柜和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夹层!
“印匠”最后的藏身之所!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武韶的心脏!黑泽的人已经破门!正在砸库房!“印匠”一旦落入敌手…那足以乱真的技艺…那致命的“断笔”秘密…还有…他这条命!所有的线索!都将被黑泽连根拔起!所有的牺牲!都将化为泡影!
必须转移!立刻!马上!
不惜一切代价!
但…
武韶低头,看着自己因剧痛而剧烈颤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感受着腹腔深处那团几乎要将自己焚毁的暗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眩晕。现在的他…连站立都困难…如何能穿越小半个镇子,在特高课的眼皮底下,转移一个同样垂死、身体孱弱的“印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那点冰冷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凶光!
他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因极度的痛苦和决绝而扭曲!他伸出那只被灼伤、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的左手,死死抓住老铁冰冷粗糙的手腕!力量之大,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
“老铁…” 武韶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将生命和信任都押注其上的绝对重量,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冰水,发出嗤响:
“你…去!”
“带上…‘山魈’!”
“把‘印匠’…给我…活着…挖出来!”
“送到…‘老地方’!”
“我…断后!”
老铁浑身剧震!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看着武韶深陷眼窝里那点疯狂燃烧的火焰,看着对方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暗红血沫,看着那只死死抓住自己、冰冷而颤抖的手…一股滚烫的热流混杂着冰冷的决绝,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
“头儿!你…” 老铁的声音带着铁锈般的哽咽。
“去——!!!” 武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同时猛地将老铁向外一推!
老铁不再犹豫!他深深地、重重地看了武韶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担忧,有决绝,有托付,更有一种同生共死的悲壮!然后,他猛地转身!那条瘸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进砖窑外呼啸的风雪寒夜中!身影瞬间被翻卷的雪沫吞没!
砖窑的浅坑里,只剩下武韶剧烈喘息和咳嗽的声音。他支撑着身体的手再也无力,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深陷的眼窝里,倒映着外面灰暗的天光。远处,福寿堂的方向,仿佛有隐约的、砸门的闷响传来…
时间…如同绷紧的弓弦。
追猎的脚步声…已至门前。
而守护者…已伤痕累累,独卧寒窑。
断后…意味着什么?
武韶沾血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残酷、如同毒蛇最后喷吐毒液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