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缓缓走下御阶。
整个麒麟殿,死寂无声。
百官垂首,呼吸都刻意放轻,无人敢抬头直视那从神坛走下的帝王。
嬴政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赵高面前。
赵高整个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连求饶的勇气都已丧尽。
“廷尉。”
嬴政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让李斯的心脏猛地一抽。
“臣在!”
廷尉李斯疾步出列,深深作揖,姿态比任何时候都要躬敬。
嬴政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赵高身上停留分毫,仿佛那只是脚边的一块污渍。
“赵高及其党羽,结党营私,构陷皇子,其心可诛。”
“交廷尉府,严审。”
嬴政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象是千钧重锤,砸在百官心头。
“朕要你,把他们背后所有的人,一根一根,全都给朕挖出来。”
廷尉府严审,还要深挖党羽!
这已不是宣判政治死刑,而是宣告了赵高一党,从肉体到存在过的痕迹,都将被彻底抹除!
赵高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嗬嗬声,便被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架起,像拖一条死狗般拖了出去。
在经过楚中天身边时,他那张扭曲的脸猛然抬起,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死死地瞪着楚中天。
楚中天面色平静,甚至对着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那不是胜利者的眩耀,而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彻底的无视。
这个眼神,彻底碾碎了赵高最后的神智。
随后,嬴政走到了楚中天面前。
这一次,他停了很久。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古今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楚中天。
那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欣赏,有如获至宝的认可,更深处,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这种未知力量的审慎。
满朝文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丞相李斯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嬴政抬起了手。
他重重地,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
“啪!”
这是君对臣,最极致的认可!
这一拍,胜过万斛珠玑,胜过千户封邑!
满朝文武,一片死寂,随即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李斯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知道,大秦的天,要变了。
楚中天身躯微震,顺势深深一躬。
“臣,徨恐。”
嬴政收回手,转身面向扶苏,声音陡然转厉。
“扶苏!你可看清了?这就是朝堂!妇人之仁,救不了你的命!”
“今日若无楚先生,你早已是刀下亡魂!滚回去给朕闭门思过!”
扶苏脸色煞白,羞愧领命:“儿臣……知错。”
可他心中,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知道,父皇看似在怒斥,实则是在用最严厉的方式,告诉满朝文武——他认可了自己,更认可了楚中天!
嬴政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巨钟轰鸣。
“朕的大秦,是靠金戈铁马一寸寸打下来的江山,不是靠几张嘴皮子夸出来的!”
“朕要的,是能为大秦开疆拓土的雄狮,是能为社稷鞠躬尽瘁的贤臣!不是只会搬弄是非、玩弄权术的国之蛀虫!”
他声调陡然拔高,帝王之威充斥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朕的朝堂,岂容指鹿为马之徒!”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大殿。
嬴政满意地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楚中天身上。
“楚中天,临危不乱,洞悉奸谋,有大功于社稷。”
话锋一转,掷地有声。
“擢升为‘中郎’!赏黄金万两,府邸一座,赐入宫禁,随侍君侧,参赞政事!”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中郎”!皇帝近臣,真正的权力内核!
楚中天,从一介白身到位列中枢,前后不足一月!
大秦立国以来,何曾有过如此火箭般的擢升!
楚中天心中巨浪翻涌,面上却波澜不惊,再次深深一躬到底。
“臣,谢陛下天恩!”
“退朝!”
随着嬴政一声令下,百官躬身告退,鱼贯而出。
每个人都清楚,今日的朝会,将化为史书上最浓重的一笔。
扶苏快步走到楚中天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斗的兴奋。
“先生……您……”
楚中天抬眼,对他笑了笑。
“殿下,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扶苏一怔,正要追问。
楚中天却没有解释,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大殿深处,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龙椅。
他知道,嬴政在等他。
果然,当最后一名官员退出大殿,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龙椅之后传来。
“楚中郎,留步。”
楚中天心头一定。
真正的考验,来了。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嬴政从御座后走出,已经换下那身威严的玄黑冕服,只着一身常服。
褪去了始皇帝的光环,他更象一个为国事忧心忡忡的男人。
“先生,今日你所言‘指鹿为马’,朕以为,朕百年之后,未必不会重演。”
嬴政走到他面前,眼中竟有一丝难掩的忧虑。
“你,可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