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寒风凛冽。
一道魁悟的身影正一脸怨气地穿行在积雨云中。
如果阿斯加德的子民看到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们高贵的雷神托尔,此刻正穿着一身不知道由多少块土布拼接而成的特大号灰布军装,象个臃肿的灰熊。
他的背上,用麻绳死死捆着一个巨大的金属补给箱,上面印着那令他牙酸的红色五角星标志。
箱子沉得要命,里面装的全是那个叫李越让他送的“土特产”——改进型rpg火箭筒和足以把人打成筛子的六管机枪子弹。
“我是雷神!是奥丁之子!是九界的守护者!”
托尔一边飞,一边在心里疯狂咆哮,脸上满是屈辱,“不是该死的华国快递员!该死的李越,该死的李云龙,竟然给老子取个代号叫‘锤子’?这合理吗?”
“锤子,请注意,你已偏离航线三公里,若延误补给送达,将扣除你本月的一半红烧肉配额。”
脑海中,李越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冷冷响起。
托尔浑身一颤,想到那个叫赵刚的政委(亮剑世界)炖的红烧肉,喉结不争气地滚动了一下。
所有的神性尊严在猪肉面前瞬间崩塌,他咬着牙,猛地一个俯冲:“收到!这就送!为了红烧肉……不,为了阿斯加德的荣耀!”
他象一颗灰色的流星,朝着下方的荒原坠去。
然而,当他穿透云层,看清地面景象的那一刻,身形却猛地凝滞在了半空。
下方是一片黄褐色的荒原,狂风卷着沙尘,而在那漫天黄沙之中,正在上演一场极其惨烈、甚至在他看来极其愚蠢的对决。
那是李云龙麾下的骑兵连。
这支人数不足百人的队伍,此刻已经被日军黑岛骑兵联队团团包围。
放眼望去,四周密密麻麻全是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敌人,数量足有上千之众。
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的前奏。
“疯了吗?”托尔悬停在空中,金色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在他漫长的征战生涯中,无论是面对冰霜巨人还是黑暗精灵,战术的第一原则永远是保存实力。
如果是他,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且失去神力支持,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或者投降等待救援。
这是神的逻辑,也是强者的逻辑。
“这种局面,凡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跪下祈求宽恕,或者像老鼠一样逃窜。”托尔冷眼旁观,等待着这群凡人崩溃的那一刻。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趟补给送得毫无意义,死人是用不上加特林的。
但下一秒,一声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怒吼,震碎了雷神的预判。
“骑兵连,听我的命令!”
那个断了一条左臂,浑身是血的男人——孙德胜,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把卷刃的马刀。
他的战马已经在喘着粗气,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眼中的火焰,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眼。
没有恐惧。
没有尤豫。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面对死亡的战栗。
“进攻——!!!”
随着这一声咆哮,仅剩的几十名骑兵,竟然真的夹紧马腹,向着那是自己十倍兵力的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什么?!”托尔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麻绳勒进了肉里,“这就是送死!他们难道不知道生命只有一次吗?凡人的命不是最脆弱的吗?”
地面上,两股洪流撞在了一起。
不,那不是洪流的碰撞,那是一颗鸡蛋义无反顾地撞向了石头。
鲜血瞬间染红了黄土。
托尔看到,一名年轻的战士被三把剌刀同时捅穿了胸膛,但他没有倒下,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死死抱住了一名日军骑兵的马腿,硬生生将其拽下马背,随后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
他看到,失去战马的战士,拖着断腿在地上爬行,挥舞着马刀砍向敌人的马蹄,直到被踩成肉泥。
他看到,孙德胜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那是怎样的画面啊。
夕阳如血,残肢断臂铺满了荒原。
孙德胜孤零零地立在战场中央,周围是虎视眈眈的日军。
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荡,右手的马刀已经砍得象锯齿一样。
面对上千名敌人,这个凡人,这个在托尔眼中如同蝼蚁般脆弱的生物,竟然再次举起了刀。
“骑兵连……进攻!!!”
这声怒吼已经沙哑,却象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托尔的心口上。
“咚!”
托尔感觉自己的神格在剧烈震颤。
这种震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他从未理解过的、超越了力量层级的震撼。
在阿斯加德,战士为了荣耀而战,为了神王而战。
但他从未见过这种为了某种虚无缥缈的信念,能够如此坦然地、决绝地、甚至带着一种悲壮美感去拥抱死亡的姿态。
“这就是……华夏的军人吗?”
托尔的手在颤斗。
他看着那个还要冲锋的独臂凡人,看着日军骑兵联队举起的屠刀,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股怒火,烧毁了奥丁的教悔,烧毁了所谓的“不干涉凡人法则”,烧毁了他作为神的傲慢。
“qt的运输任务!qt的补给箱!”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紫色的雷霆如同狂龙般在云层中翻滚。
地面上,黑岛森田正准备下令给那个可敬的独臂支那军人最后一击。
突然,一股毁灭性的威压从天而降。
战马惊恐地嘶鸣跪地,所有日军惊骇地抬头。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浑身缠绕着雷电、身穿灰布军装的……神。
“谁给你们的胆子,动老子的战友?!”
托尔手握雷神之锤,从天而降。
“轰——!!!”
一锤砸下。
这不是凡间的火药爆炸,这是纯粹的法则宣泄。
以托尔落点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大地瞬间崩碎。
蓝色的雷浆如海啸般向外扩散,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日军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中化为了焦炭和飞灰。
巨大的冲击波掀飞了数百匹战马,黑岛联队的包围圈,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烟尘散去。
托尔半跪在地上,周身电弧噼啪作响。
他缓缓站起身,灰色的军装在雷光中猎猎作响,宛如一件战袍。
他挡在了孙德胜的身前,手中的锤子指着前方瑟瑟发抖的日军残部。
“滚!或者是,死!”
声音如滚雷,炸响在每一个日军的耳膜里。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是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咆哮。
早已被吓破胆的日军哪里还敢停留,那毁灭性的一击已经彻底击碎了他们的武士道精神,残存的骑兵尖叫着,如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
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风声,和孙德胜粗重的喘息声。
托尔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血人。
如果是以前,他会高傲地昂着头,等待凡人的跪拜和感激。
但此刻,这位阿斯加德的王子,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
他收敛了身上的雷光,有些笨拙地走了过去。
“喂,凡人。”托尔的声音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和……敬意,“你是不是傻?”
孙德胜用仅剩的手杵着刀,艰难地抬起头,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外国神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谁啊?哪个部队的?穿这么大号军装,也是八路?”
“我是……”托尔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是新来的炊事兵,代号‘锤子’!”
“炊事兵?”孙德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笑得牵动了伤口,咳出一口血,“好家伙,咱独立团的炊事兵都能召唤雷电了?团长真他娘的神了!”
托尔没有笑。
他看着孙德胜空荡荡的袖管,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告诉我,为什么不跑?你手里拿的是一块废铁,对面是上千人的军队。你没有神力,你的身体像饼干一样脆。明明必死无疑,为什么还要冲?”
这是困扰了他一路的问题。
在阿斯加德,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孙德胜喘息着,慢慢止住了笑。
他转过身,用马刀指了指身后。
那是连绵的群山,是荒芜的黄土坡,而在那几十公里外,隐约可以看到炊烟袅袅的村庄。
“看见没?”孙德胜的声音很轻,却比刚才的雷声还要重。
“那后面,是村子,是老百姓。”
孙德胜回过头,直视着托尔那双充满神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要是跑了,鬼子的马刀就要砍在乡亲们的头上。我是当兵的,我吃的是百家饭。我不死,谁死?”
“身后是百姓……”
托尔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句简单到极点的话,却象是一把钥匙,轰然打开了他心中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
在阿斯加德,他为了荣耀而战,为了父亲的夸奖而战,为了证明自己比洛基强而战。
他一直以为那是勇武。
直到今天,在这个低维度的并行时空,在一个断臂的凡人身上,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勇”。
神明无所畏惧,是因为神明拥有几乎不死的躯体和浩瀚的神力。
那不叫勇敢,那叫恃强凌弱。
而凡人……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会死,明明知道肉体凡胎挡不住钢铁洪流,却依然为了身后那些更弱小的人,选择向死而生。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不。
托尔看着孙德胜那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背影,眼框竟然有些发热。
这一刻,在这个凡人面前,他这个所谓的“神”,竟显得如此渺小。
“我明白了。”
托尔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不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阿斯加德王子,而象是一个正在接受检阅的新兵。
他对着孙德胜,缓缓地、庄重地抬起右手,行了一个并不标准,却无比郑重的军礼。
“独立团炊事班战士,代号‘锤子’,向你致敬。”
“连长。”
不远处的山坡上,李越的意识通过混沌镜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镜面上,那个代表雷神索尔的能量光点,原本是耀眼却浮躁的金色,此刻,竟然隐隐泛起了一丝深沉的红光。
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
也是属于凡人的奇迹。
“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陈希的声音在李越意识中响起,“索尔的神格正在发生某种质变……他在吸收这个世界的愿力?这不科学!”
“这很科学,陈大博士。”李越看着镜中那个对着凡人敬礼的神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因为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是为了统治,而是为了守护。”
“看来,这趟‘变形计’,我们的雷神大少爷,终于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