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头日头热得烤人,王木匠扛着个竹编的凉席来,说是给屏风挡太阳的。“影兄弟,你看这席子编得多密,”他往屏风上一搭,“太阳再毒也晒不着。”胖小子举着他的烟锅底座凑过去:“王大爷,俺这底座能放屏风上不?当个小摆件。”王木匠笑:“你这底座倒像个小凳子,给安安当玩具正好。”
莫语端着冰镇的酸梅汤出来,汤里飘着片荷叶,凉丝丝的。“先喝口汤,”她往影手里塞了碗,“安安在学步车里啃梨木架呢,木条都被她啃出牙印了。”影赶紧把木架抢过来,见安安正抱着木条嚼得香,嘴角沾着木屑,笑得直摇头:“你这丫头,是属老鼠的咋地?见啥啃啥。”
下午,老李头背着修好的药箱来,手里攥着个小布包。“影小子,给你看个稀罕,”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个陶制的小药罐,罐身上刻着个“药”字,“这是俺年轻时用的,摔了回,罐口缺了块,你帮俺补补?”影接过药罐掂量掂量,陶土细密,刻字的地方包浆发亮:“这是老陶的,补是能补,就是不好看了。”老李头乐了:“俺也不用它装药了,摆着看呗,跟你那屏风凑个伴。”
胖小子举着他那插稳了的烟锅喊:“李爷爷,俺这烟锅能放你药罐旁边不?当个药引子!”二丫踹他一脚:“你那烟锅是装烟的,咋成药引子了?俺的梨花木架放屏风边才好看,像幅画!”
太阳往西斜时,影把药罐补好了,用块同色的陶土糊了缺口,打磨光滑了倒也不显眼。胖小子的烟锅底座总算磨好了,插着烟锅能站稳了,他举着在院里转圈,喊:“俺这摆件成了!比王大爷的屏风还好看!”二丫把梨花木架往屏风边一放,木架歪着靠在屏风上,倒像朵长歪了的花:“俺这才叫艺术,你懂啥!”
晚饭吃的凉面,浇头是黄瓜丝和麻酱,香得很。胖小子和二丫蹲在灶前抢着吃,面条挂在嘴角也不擦。“影叔,”胖小子吸溜着面条说,“明天俺给底座刻点花纹,刻成小枣样。”二丫接话:“俺给木架刷层白漆,像开了花似的。”影往他们碗里各舀了勺麻酱:“中,折腾得越欢实越好。”
夜里,影坐在灯下给安安做个布老鼠,老鼠尾巴缝得老长,能当玩具拽。莫语在旁边缝胖小子的破裤子,补丁是用块蓝布打的,像贴了块膏药。“你听,”莫语往影手里塞了块西瓜,“胖小子在他家院里跟他娘要白漆呢,说要跟二丫的木架比谁的白。”影侧耳听,还真是,忍不住笑:“这俩孩子,比着折腾才有意思。”
安安趴在炕上,抱着胖小子的烟锅底座啃,底座被啃得坑坑洼洼。影把她抱起来擦嘴:“小祖宗,这木头再啃就成渣了。”小家伙不乐意,咧着嘴要哭,影赶紧把布老鼠塞给她:“玩这个,软和,还能拽尾巴。”安安立马笑了,抓着老鼠尾巴在炕上拖,拖得布老鼠“沙沙”响。
窗外的月亮照在屏风上,凉席在月光下泛着白,像铺了层霜。影把布老鼠往桌上一放,吹灭油灯:“睡吧,明天还得给张屠户的酒坛做个木塞。”莫语往他身边靠了靠:“你说这俩孩子,天天琢磨这些没用的,倒不觉得累。”影笑:“累才好,累了晚上睡得香,日子才踏实。”
这日子啊,就像胖小子那烟锅底座,看着笨笨的,却实打实能站稳,刻的花纹、磨的边角,都是一刀一刀折腾出来的实在。
风从院墙上溜过,带着点西瓜的甜香,影觉得,这味儿比啥都让人安心。
明天一早,胖小子准会举着他刻了花纹的底座来显摆,二丫准会拎着她刷了白漆的木架来炫耀,安安准会摇着学步车追着他们跑——这样的日子,不用多讲究,热热闹闹、有滋有味的,就挺好。
天刚亮透,胖小子就“咚咚咚”砸门,手里举着他那烟锅底座,上面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小枣,有的圆有的扁,像被虫子啃过似的。“影叔!你看!俺刻的枣子!比二丫那破木架好看不?”
话音刚落,二丫也踹着门进来了,她那梨花木架刷了白漆,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白一块黄一块,像落了没化的雪。“好看个屁!”她把木架往影面前一戳,“俺这叫留白!懂不懂?你那破枣子,狗看了都摇头!”
“你才狗呢!”胖小子把底座往地上一顿,“俺这是实在!你那是瞎糊弄!”
“你俩能消停会儿不?”影正蹲在鸡窝前捡鸡蛋,被他俩吵得太阳穴突突跳,“胖小子你那枣子刻得像土豆,二丫你那漆刷得像斑秃,别比了,俩都丑!”
安安在学步车里“咯咯”笑,小手拍着车帮子,好像在给他俩加油。影把手里的鸡蛋往筐里一放,伸手揪着胖小子的耳朵:“还不去喂猪?你家老母猪都饿哼哼了。”又指着二丫:“你娘让你晒的被子收了没?再在这儿贫,看她不拧你胳膊!”
俩孩子撇撇嘴,互相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影看着他俩的背影笑,这俩活宝,一天不抬杠浑身难受。
晌午头,张屠户扛着个酒坛子来,坛口的木塞烂了,酒撒了半坛。“影兄弟,帮俺整整,”他把坛子往地上一放,“这酒是给俺亲家的,没塞子咋送?”
影摸了摸坛口,转头喊:“胖小子!过来!”
胖小子正蹲在墙根玩泥巴,听见喊赶紧跑过来:“咋了影叔?”
“给这坛子做个木塞,”影递给他把凿子,“做圆溜点,别漏酒。”
胖小子胸脯一挺:“保证好使!”他蹲在那儿凿木头,凿着凿着就走神,偷偷看二丫在院里晒被子,二丫的辫子甩来甩去,他手里的凿子“咚”一下凿偏了,木塞掉地上滚了老远。
“笨死了!”二丫隔着院墙喊,“俺闭着眼都比你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