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卡快步走在两侧堆叠着大量杂物的街道上,头顶是被用细线穿起来的件件衣裳,不时还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打在破损的砖瓦上。
或是行人的肩膀上。
两侧的窗户内有一道道晦暗不明的眼睛,远处的街角处则是一闪而逝的孩童。
虽然刻意的避开了最为拥挤的街道,但是路上的一双双眼睛无法躲避。
贺卡抬头看着远处那将一面红色的三角旗挂在烟囱上的小鬼头。
对方在发现被发现之后就立刻躲了下去,而贺卡则是加快了脚步,前方就是他的目的地。
只是就在他通过又一个街道时,那道原本的压抑感彻底凝炼为了一条吐着红芯的毒蛇。
它潜伏在阴暗之中,正伺机而动。
汗珠自额角浮现,沿着脸颊汇聚为更大的颗粒,最后打湿了微微立起的领口。
前方左拐后就是他准备的下水道入口。
贺卡将手弩端起,弩臂微微顶起了衣袍的一角,带着骇人光泽的箭矢则是于那被掀起的一角处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和贺卡预料中一样的是,这里有四个大乞丐在看守,上方的屋檐上还有一个小鬼。
与贺卡预料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井口不再是不久前他记忆中那样的简易木板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沉重的石板,石板的两侧还有铁片进行固定。
贺卡的脚步停顿了片刻,看来黑帮对抓到自己真的很渴望,这个口子的井盖被偷走后三四年内都没有人来填补。
之前那上面的木板还是往来的商户为了在繁忙时可以通过车子,这才添加的。
结果他才下去一个月多一点,黑帮,或者是其他人就将这里用石板给盖上了。
自己这算不算是为市政建设发挥了绵薄之力?
贺卡看了看身后,在那里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孩,他很确定,自己已经被盯上了,现在也只能硬闯了。
当时应该杀掉那个老头的。
绷紧的弓臂通过那弦拉扯着箭矢,将它自浅浅的箭槽之上推出,随后跨过不算遥远的距离,钉入了远处四人中唯一一个手边靠着一柄砍刀之人的胸膛内。
那人先是茫然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随后再次茫然的抬头看向了远处那从容不迫的换上了第二根弩箭的小小身影。
他们毕竟只是一些乞丐,即使背后有着黑帮在撑腰也依然只是一些乞丐罢了。
他们世界中的战斗即使再残酷,也只是用棍子将人给开瓢,打斗之前大都是要互相撂狠话的,毕竟这个世道,受伤就代表着死亡。
如今这般突如其来的暗箭,让他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第二箭是给最强壮之人的,事实证明,过度健身有害健康。
箭矢钉在了对方的腹部。
贺卡原本是准备射击对方胸膛的,奈何他之前害怕这些经他之手调教的简陋弩机使用几次之后就彻底罢工。
因而没有敢大量练习,甚至于就连弩箭的技能都没有给开出来。
射术不佳的贺卡射偏了,好在对方的正面面积足够的大,接的很好,小腹也依然是致命区域。
贺卡继续前进,同时上好了第三根箭矢,此刻原本还想要冲过来争凶斗狠的两人彻底被抽干了胆气。
两人撒开丫子就向着远处跑去,贺卡没有去追这两人,他现在要率先将这井口给挪开。
就在贺卡将手弩放在井盖之上,用力推着那井盖,让它微微露出来一个口时。
一块石头带着破风声而来,将贺卡砸的头破血流。
原本在推着井盖的贺卡立刻拿起井盖上的弩机,随后一个翻滚来到了石块投掷而出一侧的屋檐之下。
“老大,他在这里,那个家伙在这里!!”
屋檐上还带着尖锐的童音让贺卡的瞳孔瞬间收缩,刚刚他瞟了一眼屋顶,没有看见那个小孩,还以为对方已经走了呢。
此刻不能再等了,否则被两面包抄,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反而是一个最佳选项。
贺卡将披风卷起,直接甩向外面,果然一块石块立刻迫不及待的落下,将披风直接塞到了另外一侧的墙角处。
贺卡瞬间自另外一侧跃出。
在那个小孩惊恐的表情尚未完成前,贺卡已经稳住了身形,随后端起手弩。
瞄准,扣动扳机,箭矢射出。
箭矢洞穿了对方的肩膀,男孩在疼痛和惊恐之中自屋顶落下,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块被推入油锅之中的鱼排一样,撞在了地上。
贺卡能看见,对方的脖子已经折断了,不过他不会犯同一个问题两次。
虽然追兵就在不远处,但贺卡还是耐心的对着那个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一点的男孩补了一发钉入心脏的箭矢。
一寸,两寸。
下水道内那股腐烂中带着锈蚀的味道已经弥漫在鼻头的左右,顶着石块的肩膀此刻大概已经红肿,之后估计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若是这个面板能加点,贺卡第一时间一定加在力量上。
终于,洞口打开了一个足够贺卡通过的洞口,贺卡立刻起身跑向那被压在角落处的斗篷,那东西怪贵的,他没有第二件。
贺卡刚刚已经用余光扫视了两侧的街角。
此刻追兵还未到,这种重要资产还是要回收的,尤其是在这次没有换到铜子,之后也大概率换不到铜子的情况下。
这次没有买到燃料,也没有买到衣服和被褥,若是这件斗篷再丢了,之后的冬日估计就要过不去了。
斗篷在街道一侧的阴影之中,只是贺卡在冲向斗篷的瞬间却惊恐的发现,这道阴影提前了。
随后是那压在身上的一股强风,贺卡本能的向着一侧翻滚而去,这才避免了被人直接踩断腰的结局。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自己是小孩子没有腰,能不能豁免这份损伤。
还不等贺卡站起身,他就感觉自己的手掌上传来了一股巨力,那还未来得及上弦的手弩被一脚踢飞。
脆弱的弩身瞬间被撕裂,化作满天的碎屑。
贺卡抬头的同时,一道巨力就自腹部而来,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墙壁之上。
男孩整个人瞬间蜷缩成了一只被煮熟的虾,深深的弯曲了起来。
随后,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柄匕首直接刺穿了贺卡右手的手掌,将他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之上。
这个高度刚好需要贺卡踮起脚尖,这样才能避免手掌被那锋利的匕首一分为二。
直到此刻,贺卡这才看清了面前之人。
这是一个身上带着海峰港那终年不散海风的男人。
他那灰色的衣裳上系着一只棕色的皮带,那皮带在探出灰色短披风的部分处有着一道独属于金属的色彩。
两颗黄铜扣子在披肩交叠的地方反射着贺卡此刻狼狈的模样。
披风之下则是一双不见轮廓的手掌。
男人在确定面前的男孩已经彻底的没有反抗能力后,这才缓缓的后退了一步,眼中是无法掩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