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风进来,那人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随即对带路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年轻人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包厢内只剩下两人。
那领导模样的男人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坐。”
林风依言坐下,心中疑窦更重。
他仔细回想,无论是前世今生,都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但观其气度沉稳,举手投足间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势,竟比他见过的任何领导都要厚重,想必身份极为不凡。
见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是用那种洞察一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林风只得率先打破沉默,“领导,您认识我?”
那人并不急于回答,不疾不徐地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缓缓放下,动作从容。
做完这一切,他才悠悠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林风脸上,缓声道:
“林风,是吧?我确实知道你,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本人。”
“先吃饭?”
林风哪有心思动筷子,苦笑着道:“领导,您不把话说明白,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再好的饭菜也尝不出滋味啊。”
那中年男人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依旧平和:“行吧,看来不交个底,这顿饭是吃不踏实了。”
他略一沉吟,道,“我叫闻明,具体的职务不太方便透露。你只需要知道,我比郑辉的级别……要高一些。”
郑辉!
林风心头猛地一凛。
这正是郑立平父亲的名字!
比郑叔的官还大?那得是……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目光下意识地再次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对方虽然气势沉凝,不怒自威,但与自己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平易近人,甚至带着点长辈与家中小辈闲聊般的随意。
感受到这份并无恶意的态度,林风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
他转念一想,既然这位大领导纡尊降贵地请他吃饭,总不至于是为了毒害自己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正在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几名服务员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满了圆桌。
林风简单扫了一眼,心中暗忖,光是这一桌菜的花费,恐怕就得抵上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闻明朝林风和蔼地笑了笑,抬手示意:“林同志,天气冷,咱们先动筷子吧,不然菜该凉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风从善如流,拿起了筷子。
闻明留意到,林风举筷用餐的姿态十分自然,吃相优雅从容,丝毫不显局促,一看便是自幼受过良好家教的模样。
他心中不禁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又添了两分好感。
要知道,他身居高位多年,能在与他单独用餐时还如此镇定自若、举止得体的年轻人,着实不多见。
林风回到京城后,先是在郑家吃着郑母亲手做的家常菜,今天又享用了一顿如此丰盛的宴席,味蕾被彻底唤醒。
毕竟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的饮食风味才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在靠山村时,即便自己动手,但食材调料终究不同,做出来的味道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地道的京味儿。
尤其今日这桌菜,手艺精湛,滋味比他记忆中在京城吃过的许多馆子还要胜出一筹。
他吃得专注,不知不觉便多吃了不少,直到放下筷子,才后知后觉地轻轻打了个饱嗝。
林风顿时有些窘迫,连忙朝闻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今天这厨师的手艺真是绝了,一时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闻明面上并无异样,反而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带着长辈的包容:“年轻人正是长身体、耗精力的时候,多吃点是好事。吃好了,我们才好谈正事。”
林风注意到闻明只吃了小半碗饭便搁下了筷子,不由问道:“领导,是这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闻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只是不太饿。”
林风心想,不饿还点这么一桌子菜,果然是大领导的做派。
不过这与他无关,既已吃饱,他便直接问道:“领导,您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闻明却不急着回答,而是说道:“张守正是你姥爷。你下乡,也是为了就近照顾他吧?”
林风心头一凛。
这人竟连这层关系都摸清楚了?
是仔细调查过他,还是……
他猛然想起姥爷描述过的“那个人”。
可怎么看,眼前这位年过六旬、气度沉凝的闻明也对不上号。
闻明见林风神色变幻,和缓地安抚道:“不必紧张。我确实了解过你的情况,但对你并无恶意。”
林风转念一想也是,若对方真有歹意,也没必要请他吃饭。
但这人把他的底细调查的这么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刚消化完这句话,闻明接下来的话却又象一颗重磅炸弹:
“还有,刚刚纠缠你的那个女人……需要我帮你处理掉吗?”
林风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些红袖章……是您安排的?”
闻明微微颔首:“举手之劳。”
林风心中疑惑更甚,索性开门见山:“您方才就在暗中看着我,又调查了我的背景。我不过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您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微微蹙眉。
林风看在眼里,估摸着闻明是嫌弃这饭店茶水的味道。
闻明将茶杯轻轻放下,这才抬起眼看向林风,缓缓开口道:
“林风,我在报纸上读过你写的每一篇文章。你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更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有个女儿,年纪与你相仿。你要是愿意同她结婚,你未来的路,我会替你铺好,保管让你这一身的本事和抱负,都有施展的天地。”
他略作停顿,观察着林风的神色,抛出了最重的筹码:
“至于你下放在林场的姥爷、舅舅一家,我也可以保证,在一年之内,让他们平安回来,彻底恢复自由。前提是你答应这门亲事。”
林风瞪大了眼睛,饶是他设想过多种可能,也绝没料到,这位大领导看中的并非他的“才”,而是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