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叶不知何时静静走进了办公室,她站在一旁,等周大山话音落下,才温声开口:
“支书,我觉得林知青说的在理。”
她望向周大山,“您想想,每年分粮,别的村都是欢天喜地,唯独咱们靠山村的乡亲,哪个不是愁眉苦脸?”
“辛辛苦苦干一年,到手的粮食连肚皮都填不饱。前些年闹黑瞎子,更是雪上加霜,冬天家家户户都为口粮发愁。”
“如今多亏了林知青,黑瞎子的祸患算是除了,可咱们不能就指着这个呀?万一哪天它们又回来了呢?”
“咱们总得给村里寻条活路,不能让大家一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她顿了顿,视线转向林风,语气中带着由衷的信服:“再说,自从林风来了咱们村,桩桩件件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
“是他豁出命去除了黑瞎子,是他顶住了压力,扳倒了……不正之风,更是他给咱们村、咱们公社挣来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荣誉。”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支书,林知青他有见识,有胆魄,更有为咱们村好的心!”
“就算您对搞副业这事儿心里没底,可您总该相信林知青这个人的眼光和本事吧?”
林风被邱叶这一连串的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
他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吧?
一旁的于常林也用力点头附和:“邱知青说得对!支书,咱们是该相信林知青!”
周大山看着面前这三张年轻而充满期盼的脸,心里有些波动。
他沉默地又吸了几口烟,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我难道不想带着全村老小过上好日子?我做梦都想!”他敲了敲烟袋锅子,“可你们也得看清现实!”
“咱们这儿是啥地方?公社本来就偏,咱们靠山村更是偏中之偏!”
“就算咱们真能把东西鼓捣出来,这荒山野岭的,往外运咋办?这运费成本得多高?谁愿意来收啊?”
周大山这话确实戳中了最现实的痛点。
林风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要想富,先修路,这道理放哪儿都没错。
可眼下全村最先进的交通工具就是他刚买的那辆自行车,指望用它把副业产品一车车拉出去卖,确实不现实。
其实以他如今的本事,借助空间和搬运技能,独自修出一条路并非难事,甚至一两天就能悄无声息地搞定。
但这法子太惊世骇俗,根本没法解释。
他略一权衡,便按下这个念头,转而说道:
“修路是长远之计,眼下咱们条件确实不够。但我的想法是,咱们得先把副业搞起来,哪怕规模小点。”
“只要这条路能走通,赚到了第一笔钱,咱们就能用这笔钱去修路!到时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周大山听着,觉得这思路有点道理。
可另一个难题又浮上心头:“理是这么个理……可最关键的是,咱们这儿要啥没啥,靠啥搞副业?”
“村里老少爷们儿除了打猎、砍树、种地,别的啥也不会啊!”
他越说越觉得前景黯淡,刚松开的眉头又紧紧锁在一起。
林风却笑了笑,“支书,谁说咱们没资源?我刚回村就碰上一位婶子,拎着一兜子山货想让我捎到县城卖呢。”
周大山当了这么多年支书,对村民这些私下里的小动作自然心知肚明。
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些零碎玩意儿?榛子、松子、蘑菇干……都是大伙儿闲着没事顺手捡的,连半大孩子一天都能捡不少。”
“那东西卖不上价,折腾一趟,赚的仨瓜俩枣,连路费都不够!”
林风却笑着摇了摇头,“支书,这些东西在咱们这儿卖不上价,是因为本地人早就见惯了,不稀罕。但这可不代表它们在外面也不值钱!”
周大山诧异地抬起头:“外面?”
林风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精准地点在那张来自铁路系统的表彰奖状上:“咱们眼前,不就正好有一条现成的路子,能通到‘外面’吗?”
周大山、于常林和邱叶三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都瞪大了。
周大山迟疑道:“你是说……县火车站的李永清,李站长?”
“对。”林风点头,“上次李站长来村里,当众说过,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
“我们这是正正当当给集体谋出路,又不是让他违反原则,只是借用铁路的运输渠道,该付的运费一分不少。”
“这样的忙,于公于私,李站长应该都愿意帮一把。”
周大山吸了口烟,依旧有些将信将疑:“理是这么个理……可这些山里长的便宜玩意儿,人家大城市、南方人……真能瞧得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知青?你在里面不?我有点事儿找你。”
邱叶起身打开门,林风探头一看,来人正是刚才想请他帮忙卖山货的那位大婶。
大婶一见屋里周大山也在,几个人还正襟危坐地围着桌子,立刻意识到他们在商量正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就想走:“哎呀,你们忙你们忙,我这事儿不打紧……”
林风却眼睛一亮,赶紧叫住她:“婶子,别走,你来得正好!快进来坐!”
“婶子,你急着找我,是还有别的事?”林风问道。
那婶子飞快地瞄了一眼周大山,搓着手,声音更小了:“我……我是想来借你自行车用用。你要是不用,我就自己骑去县里一趟……”
她没好意思明说,但林风明白,她还是想亲自去县城把山货卖掉。
林风点点头,语气温和:“行,婶子。您先在这儿坐会儿,等我们这边谈完,车子就借给您。”
那婶子一听,慌忙摆手,脸上堆着憨厚又局促的笑:“不了不了!你们领导商量大事,我个妇道人家哪能在这儿掺和?我回去做饭,待会儿再来……”
林风却一把拉住她,硬是请她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了。
顺手接过她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办公桌上,直接就解开了系扣。
这下可把那婶子吓得不轻!
谁不知道周支书最忌讳这些?
平时对大伙儿偷偷摸摸搞点小动作,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这要是摆到明面上……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不住地偷看周大山的脸色。
林风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声音沉稳有力:“婶子,放心。支书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我们正是在商量您这事儿。”
周大山被自家这未来女婿将了一军,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到底没说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当场发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