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跨坐上卢宏那辆摩托。
卢宏这车骑得是真慢。
饶是如此,刀子似的寒风依旧往骨头缝里钻。
林风裹紧了棉袄,忍不住提高嗓门问道:“卢警官,这大冷天的,道上还这么滑,骑摩托多危险啊!”
前头传来卢宏带着无奈的回答:“危险?那咋不危险!咱队里哪个没摔过?”
“可拢共就两辆轿车,哪能人人都开着办案?多数时候,还得靠这铁驴子,总归……比蹬自行车快点儿!”
林风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年代的公安同志,确实辛苦。
他好歹是修炼过的,又缩在后头,大部分寒风都被前头的卢宏给挡住了,就这,都觉得冻得够呛。
可想而知,正面迎风的卢宏得遭多大罪。
一路颠簸,等摩托车突突着开进县刑警队院子,一个多钟头已经过去了。
卢宏把他领进办公室,倒了杯滚烫的热水塞他手里:“你先坐这儿暖和暖和,等一会儿。齐队长特意交代了,你这份笔录,他亲自来做。”
“行,没问题,您忙您的。”林风捧着搪瓷缸子,在靠墙的长条木凳上坐了下来。
这一等,就是好半晌。
办公室外人来人往,电话铃、说话声响个不停,显得格外忙碌。
终于,祁永胜夹着个笔记本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
“对不住啊,林同志!陈家人来得太多,队里人手实在周转不开,我刚也在那边帮忙问话,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林风理解地摆摆手:“没事,祁队长,能理解,你们也不容易。”
“那好,咱们这就开始。”祁永胜摊开笔记本,神色严肃起来。
“林知青,请你从怎么发现锯子丢了开始,一直到你是怎么找到那些关键证据的,把这整个过程,原原本本、详细地说一遍。”
林风点点头,理了理思绪,便开始娓娓道来。
做完笔录,按上手印,林风开口问道:“祁队长,陈家那帮人……他们交代了吗?”
祁永胜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陈家上下十几口人,我们挨个盘问过了。”
“除了陈富贵和陈栓柱,其他人都表示对这事完全不知情,我们核实之后确认他们确实没参与。没办法,按程序,刚才已经把他们都放了。”
“这么说,是陈富贵和陈栓柱两人合伙干的?”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我们还得接着审。”
“行,那就麻烦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尽快给个结果。”
祁永胜郑重点头,“这案子局里很重视,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从警局出来后,林风没急着回村,肚子里的馋虫和空间仓库的告急警报同时响了。
他脚下一拐,直奔国营饭店。
修炼带来的消耗远超预期,之前从京城带来的“战利品”眼见着就要见底。
这趟来县城,正好大肆补充一番。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两个扎实的大肉包子下肚,林风才感觉那股子由内而外的空虚被压了下去。
他抹抹嘴,仗着兜里有钱有票,财大气粗地又打包了二十个肉包子、五斤酱肉。
心念一动,全都收进了空间里。
一家饭店哪够?他依样画葫芦,又光顾了两家馆子。
直到空间角落里堆起一座象样的吃食小山,心里才踏实了些。
想到姥爷和舅舅还在那阴冷艰苦的环境里挨冻,他又转身扎进供销社,买了两床厚实的新棉被和两件军大衣。
这一通采购下来,点一点钱票,家当直接缩水一半。
林风不由得咂咂嘴,本以为京城那波“补给”能撑上小半年,没想到这花钱如流水,家底败得这么快。
东西置办齐整,林风便动身返回靠山村。
警局事务繁忙,他就不麻烦卢宏专程送了。
好在县城有通往向阳公社的公共汽车,也算方便。
在县汽车站花了三毛钱买好车票,检票员用票夹“咔哒”一声在票上剪了个缺口,又把票递还给他。
站台上停着的那辆解放牌公共汽车,草绿色的车漆早已斑驳褪色,布满泥点和划痕,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疲惫。
林风一上车,仿佛瞬间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
狭窄的车厢里,拥挤不堪,刺鼻的柴油味、浓重的汗味,还夹杂着不知从哪笼家禽散发出的腥臊气,混合成一股令人头昏脑胀的复杂气味。
他挤过人群,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排寻摸到一个空位。
车子摇摇晃晃地激活,随即开始了剧烈的颠簸。
林风不得不紧紧抓住前面座椅的靠背,才勉强稳住身子。
这时,旁边一位抱着老母鸡的大娘打开了话匣子,“诶,你们都听说了没?向阳公社出了个能人!”
“好象是靠山村那儿,有个知青,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大黑瞎子!”
“你又是搁哪儿听来的闲话?”对面一个中年汉子满脸不信。“这咋可能呢?”
“俺们村最厉害的老炮手,见了黑瞎子也得绕着走,更别说那些从城里来的知青娃了,细皮嫩肉的……”
“我听的真真儿的!”大娘不服气地拔高了音量,“就是靠山村的人亲口跟我说的,那还能有假?”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听说靠山村那边年年冬天闹黑瞎子,祸害庄稼还吓人。这祸害除了,他们日子也能好过点。”
周围几个乘客听了,也纷纷点头附和。
林风靠在窗边,心里不免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在这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
他这正主还没到家呢,事迹倒先一步传遍半个公社了。
“要说咱向阳公社最近可真不太平,你们听说了没?”一个老大爷突然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抛出话头,“公社的书记,听说……快要被撸下来了!”
“为啥呀?”
“嘘——!”老大爷声音更低了,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听说是得罪了那个打死黑瞎子的知青!”
“人家有通天的关系,直接把省里的大领导都给喊来了,当场就要撸人!”
坐在后排的林风听得额角直跳,脸上挂满了黑线。
这谣言传得也太离谱了!
再发酵几天,怕不是要传成他林风能指挥省领导了?
“唉呀妈呀,可别瞎传了!”好在有个明白人及时纠正,一位穿着旧工装的中年人插话。
“我就是向阳公社的!我表哥在公社当文书,他亲眼见的。省里领导是来给那姓林的知青颁奖的!还要号召咱们向他学习呢,过两天公社肯定要组织活动。”
这一路上,听着车厢里关于自己的各种离奇传说和部分真相,林风在颠簸与嘈杂中,总算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向阳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