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知识青年下乡的运动刚铺开,向阳公社作为重点安置点,前前后后已经接了好几批知青。
刚开始,村里人对这些城里来的娃娃那是实心实意地欢迎,能帮衬的都帮衬。
可时间一长,大伙儿就品出些味儿来了,多数的知青根本扛不住大兴安岭这能把人冻透的寒冬,也受不了靠山村这穷得叮当响的日子。
有的千方百计托关系找门路,削尖了脑袋要回城;剩下的也是出工不出力,混一天算一天。
真能扎下根来、给村里干点实事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老刘对知青态度淡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倒不是不欢迎这些大老远来支持的年轻人,只是当初那股子热乎劲儿,到底是被现实一点点磨没了。
林风心里急得很,真想拉住老刘问问林场到底在哪个山坳里,好早点找到姥爷和舅舅的下落。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万一叫人察觉他和张守正的关系,非但帮不上姥爷,怕是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他只能攥紧拳头,把这份焦灼死死按在心底。
靠山村大队终于到了。
方白薇已经冻得说不出话,赵宏盛更是脸色发青,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
一个五十来岁、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上来,声音洪亮:”欢迎来到靠山村!我是村支书周大山。”
听到这个名字,林风心头一震,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周大山浓眉大眼,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林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前世舅舅反复提及的恩人,此刻就站在眼前。
周大山没注意到林风的异样,赶紧招呼众人:”快,先到我家暖和暖和!”
他见几个知青冻得够呛,连忙让同来的年轻人帮忙拿行李,”卫东,你们几个帮把手,行李可别落下了!”
村民们闻讯纷纷围拢过来。
这大冷天里,靠山村难得有件新鲜事。一下子来了四位知青,大家都想凑个热闹。
林风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这个村庄。
村子坐落在山脚下,四面群山环抱,约莫四五十户人家,规模不算大。
整片村庄被厚厚的积雪复盖,举目望去,一片纯白,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木刻愣房的屋顶冒出缕缕白烟,烟囱上结满了冰霜。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凝结着厚厚的冰花,门口堆着冻硬的柴火垛。看得出村里日子并不富裕,却给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
一条封冻的小河将村子分为两半。
林风站在河面的小桥上,望着远处的风景,一时竟看得出神,不知不觉落在了队伍后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哎呦我的妈!”
声音不大,林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呼救声传来:
“救我!救救我!”
这下林风确定了,真的有人在呼救!
林风这才发觉自己已脱离队伍,村支书带着其他人走远了。
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喊人帮忙也来不及——更何况,落水的人等不起!
他循声望去,仔细一听,声音竟象是从脚底下传来的。
人在桥下!
林风循声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河面。
在白茫茫的雪地反光中,他看见下游不远处,冰面上破开了一个窟窿,一双戴着棉手套的手正死死扒在冰缘,一个身影在水中剧烈扑腾,溅起冰冷的水花。
“救命……救救我……” 呼救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
林风心头一紧,立刻朝那个方向冲去。
积雪没过脚踝,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速度却丝毫不减。
近处看清是个扎两条长辫子的姑娘,厚重的棉衣吸饱了冰水,正把她往河底拽。
她的脸冻得惨白,嘴唇发紫,渐渐脱力沉了下去。
林风想都没想,甩掉棉大衣,一个猛子扎进冰窟窿。
刚入水,他浑身一激灵——这水也太凉了!
水下,一个穿红花袄的女同志正缓缓下沉。
林风趁身体还没冻僵,一把抓住她的手,拼命往水面拽。
女人身上的棉袄浸透后死沉,林风费尽力气才把她拖上冰面。
他拍了拍她的脸:“同志,你没事吧?”
女人一动不动,已彻底没了反应。
林风立刻对女人实施急救。几次胸外按压后,女人吐出几口水,却仍未苏醒。
林风心头一紧,见四下无人,急忙从灵泉中取水试图喂入女人口中。
但她牙关紧闭,清水尽数从嘴角流出。
眼见费尽力气救回的人命悬一线,林风把心一横,含住一口灵泉水,俯身粘贴她冻得发白的唇瓣。
这一次,泉水终于顺利渡入。女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林风正要继续喂水,桥上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林风!你在干什么!”
林风抬头,只见村支书周大山、老刘、赵宏盛和不少村民站在桥上,个个面露惊骇。
赵宏盛语带讥讽:”刚进村就敢糟塌女同志,林风你够胆啊!我们都看见你抱着人亲嘴了!”
林风冻僵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情形确实百口莫辩。
这时,村支书周大山快步走下桥来查看情况。
“雪梅?真是雪梅!”他声音发颤,“雪梅,快醒醒啊!”
帮忙搬行李的周卫东一听是小妹落了水,扔下行李就冲了过来:“爸,小妹咋的了?”
林风赶紧解释:“我刚在桥上听见桥下有人呼救,下来发现有人掉进冰窟窿,就跳下去把人救上来了。”
想到这年头民风保守,他又补了句:“我刚才不是在占便宜,是在做人工呼吸救命。”
周大山和周卫东虽没听过“人工呼吸”,但见林风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要真是耍流氓,何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周大山一脸担忧,仍不忘对林风道:“同志,太谢谢你了!快进屋暖和暖和,这大冷天跳冰窟窿可是要命的!”
林风摇摇头,他喝过灵泉水还能撑住。
桥上赵宏盛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硬撑着不肯走,一脸幸灾乐祸:“啥人工呼吸?听都没听过!我看你就是趁机占女同志便宜!”
周大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同志,话不能乱说!你要再这样污蔑人,明天我就去公社反映情况!”
他心里又急又气,女儿还是个没出门子的大姑娘,要是被这知青胡乱传闲话,往后还怎么找婆家?
赵宏盛被这么一吼,顿时蔫了,灰溜溜地缩着脖子走了。
林风这才知道,自己救下的竟是周大山的女儿。
他暗自庆幸,还好当时选择了救人。
若是视而不见,恩人家的闺女怕是真要淹死在这冰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