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首遗失的《郑风》?
在场的师生,哪怕是刚才对林枫理论抱有最大怀疑的人,
此刻也屏住了呼吸。
从这一刻开始,林枫不再是局限于理论,
而是真的要表演一场无中生有的学术魔术!
郑怀古原本复杂的神色瞬间凝固,
《郑风》?
这小子是故意的!
范文澜向前倾了倾身子,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仲泽捂住了半张脸,嘴里无声地念叨着
“疯了,真是疯了”
舞台上,
叶怡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连麦克风都要握不住了,
重构《诗经》已是惊世骇俗,
而现场推演重构一首特定的、失传的《郑风》
这简直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看来大家都很期待,”
林枫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叶同学,请记下我们的线索。”
他转向身后的荧幕,
“《诗经》构拟法”五个大字下方,
开始逐条浮现出推演的逻辑链:
一、《郑风》多形容男女情爱,风格婉转流丽,情感表达直率而富有张力。
二、梳理现存《郑风》,可发现其常见句式结构、重章复沓规律、以及高频出现的意象词汇库(如“子衿”、“狡童”、“蔓草”等)。
三、结合上古音韵学研究成果,分析其用韵特点、音节组合偏好
林枫一边展示,一边清晰阐释:
“复原《郑风》,我们依然要紧紧抓住歌谣的属性。《郑风》之歌谣,其情感核心是什么?是男女之间热烈、真挚甚至略带俏皮的思慕与爱恋,其场景往往贴近日常生活,情感表达大胆而直接。”
“而歌谣往往生于一个特定的、能激发强烈情感的时刻!”
林枫尝试引导着大家的想象,
“叶怡,假设你现在是一个郑国的青年,在一个清晨,露水还未干,你走过一片草地,突然看见一位让你心动的姑娘。那一瞬间,你最先注意到的是什么?”
叶怡的脸更红了,但在林枫鼓励的目光下,
她努力沉浸到那个想象的情景中,
“可能是她的眼睛?”
毕竟眼睛是人心灵的窗口,
“我会觉得她的眼睛非常清亮,有神采”
“那该如何形容呢?”
叶怡思考良久后,突然眼前一亮,
“美目盼兮?”
这句诗是《硕人》中的名句,描绘了庄姜夫人之美,
全文应该是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对!就是那种感觉!但不止是眼睛,是整个人散发的那种清雅灵动的气质。”
林枫继续说道,
“那该如何形容这种眉目之间、乃至整个人的风采?”
叶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美目扬兮、美目清兮!”
林枫赞许地点头,
“现在,结合郑风大胆直接的特点”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叶怡喃喃道,
仿佛这句话自然就浮现在眼前
“那么,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在这样一个充满生机的环境中,如此不期而遇,你的内心感受是?”
“惊喜!觉得这真是上天给我的馈赠!”
叶怡的语气有些激动,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林枫一字一顿地说道,将古老的句子与她此刻的心情完美对接,
叶怡则是完全进入了状态,
她闭上眼睛,仿佛身临其境,
一段完整而优美的诗句脱口而出,好似还带着几分韵律,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吟诵完毕,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叶怡猛地睁开眼,看到大家震惊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她不不可思议的看向一旁的林枫,
发现他眼中满是赞许,
“基本功很扎实,而且引用的也都恰到好处。”
相较之下,
台下的仲泽等人已经完全陷入了呆滞,
“这真的可能吗”
仲泽忍不住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单看这几句,就像是从两千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诗篇!
它不是生硬的拼凑,而像是自然而然地从《郑风》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
然而这还没完,
林枫没有理会震惊的众人,而是转过头继续说道:
“现在框架已有,我们回顾一下歌谣的属性,频繁出现的叠韵词,非常稳定的二二拍节奏,加上毫无漏洞的押韵”
林枫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注意关键,环境是带着露水的蔓声野草,核心是那位清扬婉兮的美人,情感是适我愿兮的满足,再加上与子偕臧的渴望”
叶怡再次闭上眼睛,脑海中的词汇交织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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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清澈婉转的歌谣回荡在礼堂,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震撼,
所有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掌声、惊呼声、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的天啊!我听到了什么?叶怡刚才是唱出来的吧!”
“这这诗如果混进《郑风》里,我绝对分辨不出来!”
“逻辑严丝合缝!意象、结构、情感完全符合!我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才是“歌谣说”的真正目的?我真的想给林教授磕一个了!”
郑怀古呆呆地看着那两章诗句,嘴唇哆嗦着,
作为研究《郑风》的权威,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这首诗的“神似”!
它甚至捕捉到了《郑风》的灵魂!
这一刻,他心中的愤怒和质疑被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撼所取代,
甚至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林枫站在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微光。
他抬起手,轻轻下压,待声浪稍息,才缓缓开口:
“这,只是《诗经》构拟法一个初步的、简单的应用演示,它告诉我们,那些遗失的篇章,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它们的基因,就藏在现存的文本、藏在那个时代的地理风俗、藏在歌谣自身的生命逻辑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最终落在激动得难以自抑的叶怡身上。
“而我们今天要做的,不仅仅是找到一首诗”
顿了一下:
“而是开启一扇门,一扇通往《诗经》真正诞生之地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