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屏幕上那张光滑如镜，没有任何五官的脸，像一个最恐怖的噩梦，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那个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咚咚”声，节奏恒定。
其沉闷的音律有如巨人的心跳，通过扩音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
未知的敌人，未知的目的。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凌霄城的上空。
“警报。警报。中央主机温度过载百分之三百。核心算力单元即将熔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红后那不带感情的警告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主屏幕上，镜面人的影像被强制切换。
画面变成一片代表着超高温的，刺眼的红色区域图。
数字化身的陈教授，整张数据构成的脸扭曲闪烁，成了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
“不行了。不行了。要爆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全球数据并网，再加上解析那个地心信号，红后的运算量已经超出了设计极限。”
“凌霄城的散热系统，根本顶不住这种级别的能量消耗。”
李振国刚从镜面人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又被这个突发状况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盯着那片不断扩大的红色区域，咆哮道：“那就想办法降温。用液氮。用冰块。不管用什么办法。”
“没用的。”陈教授的声音带着绝望，“常规降温手段杯水车薪。我们需要一个，一个绝对零度，并且能够持续提供庞大冷却能量的环境。”
“这他妈上哪儿找去。”李振国一拳砸在桌子上。
整个指挥中心，再次陷入无计可施的困境。
这时，角落的沙发上，那个从头到尾都在闭目养神的男人，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我说，老首长，陈教授。”
萧然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脚下。
“咱们这颗星球，不是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吗？”
“把服务器整个搬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不就行了？”
“那里的低温和高压，不就是天然的超级冷却系统吗？”
一句话，让整个指挥中心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萧然。
把代表着国家最高算力，价值无法估量的中央主机，扔进一万多米深的海底？
这想法，不是一般的离经叛道。
李振国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很想骂一句“胡闹”，但仔细一想，这……或许还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干。”
李振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与其让主机在这里熔毁，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
命令下达，一支由最新式的“深潜者”工程机甲组成的施工队，立刻出发，前往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
他们的任务，是寻找一处足够稳定和开阔的海床，用来安置凌霄城的“大脑”。
几个小时后。
当深潜者机甲的探照灯，穿透那片永恒的黑暗，抵达万米之下的海底时。
一段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画面，传回了指挥中心。
那不是预想中荒芜死寂的海底平原。
而是一座城。
一座通体由水晶构成，散发着柔和蓝色光芒的宏伟城市。
无数造型优美的尖塔直插深海，每一座都堪称艺术品。
城市中央，一个巨大的蓝色光球，其光芒温和，是这片与世隔绝国度里的太阳。
城市的外围，还有一道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将汹涌的海水和恐怖的压力，隔绝在外。
“亚特兰蒂斯……”
艾瑞雅看着屏幕里的水晶之城，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愕。
这和她族中古籍里记载的，那个沉入海底的传说文明，一模一样。
“管他什么兰蒂斯。”李振国才不管这些，他的眼睛里只有兴奋，“这么大的地方，别说一个主机，再放十个都绰绰有余。还自带能量罩，省了我们自己建了。”
就在工程队准备靠近，进行地质勘探时。
变故突生。
水晶之城内，冲出了数百个手持三叉戟，长着鱼鳃和蹼状四肢的类人生物。
他们排成战阵，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对着工程机甲，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珊瑚王冠的“鱼人”，将手中的三叉戟指向前方。
嗡。
一道蓝色的能量冲击波，从三叉戟的尖端射出，径直撞在一台工程机甲的胸口。
那台重达百吨的机甲，被这道冲击波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胸前的装甲上留下了一片焦黑。
“他们有攻击性。请求还击。”
机甲驾驶员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
“给老子炸。”
李振国的“火力不足恐惧症”当场发作，手已经按向了武器发射的按钮。
“等等。”
萧然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慢悠悠地走到控制台前，按住了李振国的手。
“老首长，跟一帮土着动用轨道炮，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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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屏幕里那些耀武扬威的鱼人，脸上露出一丝恶劣的笑意。
“想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说话，其实很简单。”
他对着通讯器，下达了一个简短的指令。
“派‘盘古’下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就说，我们是来进行友好访问的。”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收到。”
下一秒。
凌霄城底部，一个隐藏的发射口打开。
一台高达百米，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巨型战斗机甲，化作一道黑色流星，垂直坠向深海。
“盘古”零号机。
龙国目前最强的单兵作战单位。
它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撕开万米深的海水，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抵达了那座水晶之城的上空。
那巨大的阴影，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城市。
所有的鱼人，都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钢铁魔神。
那从机甲缝隙中散发出的无温而狂暴的能量波动，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为首的鱼人王强撑着恐惧，他再次举起三叉戟，对准了盘古机甲。
然而，盘古机甲根本没给他机会。
它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只比鱼人王整个身体还要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铁拳。
没有能量炮，没有光束剑。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一拳。
对着那道守护了城市万年的能量护盾，不带分毫花巧，砸了下去。
咚。
那声音并非单纯的巨响，而是一股能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低频共振，使整片海域的心跳都为之一滞。
那道看上去坚不可摧的能量护盾，在这一拳之下应声开裂，蛛网般的纹路顷刻间爬满其表面，脆弱得有如玻璃。
然后，所有鱼人眼中的光芒，伴随着护盾一同碎裂，只剩下被钢铁魔神阴影笼罩的无边恐惧。
哗啦一声，护盾碎成了漫天的光点。
盘古机甲收回拳头，低头，胸口的扩音器里，传出了萧然那懒洋洋的声音。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鱼人王手里的三叉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个神魔般的钢铁巨人，又看了看自己手无寸铁的族人，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一场可能发生的种族战争，就这么被一拳给“说服”了。
半小时后。
鱼人王，被“请”到了凌霄城的指挥中心。
通过艾瑞雅这位“魔法位面联络官”兼职翻译，众人终于搞清楚了他们的来历。
他们，并不是什么亚特兰蒂斯人。
而是上一个纪元，一个名为“海神族”的文明，留下的看守者。
这座水晶之城，是海神族在预知到灭世天灾后，为自己建造的，最后的避难所。
只不过，他们的主人，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这里是个无主的避难所？”
萧然摸着下巴，听完了鱼人王的哭诉。
他看向李振国，两人目光一对，后者立刻明白了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主？
现在有主了。
萧然清了清嗓子，对着一脸悲戚的鱼人王，脸上摆出一副招商引资时才会有的标准笑容。
“首先，我代表龙国，对你们亿万年来坚守岗位的精神，表示崇高的敬意。”
“其次，我正式通知你，这地方，我们征用了。”
鱼人王当场僵立不动。
萧然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抛出了两个选择。
“方案a，我们帮你们集体搬家，到海面上给你们划一片专属渔场，保证你们以后吃喝不愁。”
“方案b，你们继续住在这里，给我们当保安，顺便负责一下设备的日常维护。当然，不是白干，我们发工资。”
“你……你们……”鱼人王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是强盗。”
“不不不。”萧然摇了摇手指，“这是为了保护珍贵历史遗迹，进行的合理开发。”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让人分不清是友善还是威胁。
“而且，我们的保安，是有五险一金和带薪年假的。工资嘛……可以支付你们最喜欢的陆地特产。”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一个士兵端着一个盘子走了上来。
盘子里，是一堆红彤彤，油汪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辣条。
鱼人王看着那盘辣条，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最终，在辣条和生存面前，他屈服了。
于是，深海一万米之下，出现了极其魔幻的一幕。
古老而神圣的水晶之城，被强行装上了各种霓虹灯牌和广告屏幕，变得赛博朋克风十足。
巨大的中央广场，被清空出来，一座座由超导材料构成的服务器矩阵被安置进去，构成了一片钢铁丛林。
无数管线连接着这些服务器，将它们产生的巨大热量，直接导入周围幽深寒冷的海水中。
一群长着鱼鳃的“网管”，在机房里游来游去，手里拿着扳手和螺丝刀，笨拙地学习着如何维护这些来自陆地的“神器”。
每当他们完成一项任务，就能从一个穿着防护服的龙国工程师手里，领到一根辣条作为奖励，然后幸福地在角落里啃上半天。
更让陈教授欣喜若狂的是，他们在这座水晶之城的核心动力室里，发现了海神族遗留下的，真正的黑科技。
一种可以直接从水分子中，提取出无尽能源的装置。
“水分子能源提取技术。”陈教授看着解析出来的技术资料，激动得浑身数据流都在沸腾，“这……这是二级宇宙文明才能掌握的能源技术。
有了它，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能源问题了。”
危机，再次变成了机遇。
凌霄城的“大脑”，在深海里找到了完美的家。
而龙国，也意外收获了堪称神级的能源技术和一群热爱辣条的鱼人网管。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
负责监控数据中心的红后，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欢乐的气氛。
“报告，萧然顾问。”
“在对水晶之城下方进行地质扫描时，发现异常。”
屏幕上，水晶之城的立体结构图出现。
而在城市的正下方，地层之下，还有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深渊。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幽暗的开口宛若地狱之门。
红后将一个红点，标记在深渊的最底部。
“在那里，我探测到了……一股无法解析，不属于任何已知数据结构，正在持续溢出的……”
“‘源’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