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蜂鸣声几乎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全息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一座山峰的巨大阴影，正以一种碾碎一切物理法则的狂暴姿态，笔直地撞过来。
“目标速度五马赫！撞击倒计时三十秒！”
“启动一级战斗准备！所有‘天罚’轨道炮充能！”
李振国的脸，在红光的映照下，冷硬如铁。
他刚准备下达“开火”的命令，一只手，却懒洋洋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首长，别激动，自己人。”
萧然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喧嚣的舰桥，瞬间安静了下来。
“自己人？”李振国眼角抽搐了一下，“谁家自己人是开着一座山来串门的！”
“可能……他们那儿流行这个吧。”
萧然耸了耸肩，话音刚落。
屏幕上那座飞行的山峰，以一种极其违反惯性的方式，在距离基地不到一公里的空中，戛然而止。
就像一辆高速飞驰的跑车，瞬间踩死了刹车，却没有丝毫的顿挫。
下一秒，山峰底部，一块岩石缓缓移开，一架金丝楠木打造的梯子，慢悠悠地降了下来。
一个身穿灰色麻布长袍，头发乱糟糟，脸上带着几分倨傲的老者，顺着梯子走了下来。
他一边走，还一边对着山上骂骂咧咧。
“说了多少次！降落的时候要轻一点！又把我那套新烧的茶具给震碎了！”
他落地之后，看都没看周围那些如临大敌，炮口已经对准他的士兵，而是径直走到了基地门口。
“龙国的话事人呢？老夫钱山，应邀前来！”
钱山，修仙界南方赫赫有名的炼器大师，脾气和他的手艺一样，又臭又硬。
半天前，龙国一份附带了“超级洗髓丹”样品的邀请函，送到了他的洞府。
他本不屑一顾，可当他发现那丹药纯度高到令人发指时，他坐不住了。
一个能将丹药做到如此极致的势力，他们的“炼器之术”，又该是何等光景？
于是，他直接把自己那座住了几百年的山头，当成飞舟，开了过来。
……
龙国第一兵工厂，这是在异界临时搭建的厂房。
钱山大师背着手，跟在萧然身后，一脸的不屑。
整个厂房，没有他想象中的地火熔炉，没有震耳欲聋的锻打声，只有一股冰冷的机油味，和一阵阵让他听不懂的，有节奏的嗡鸣。
“哼，连个像样的火脉都没有，也敢自称会炼器？”钱山撇了撇嘴。
艾瑞雅跟在萧然身边，她看着这个神情倨傲的老头，又看了看萧然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感觉，这个老头的世界观，今天可能要重塑了。
他们来到第一个车间。
一排排造型古怪的巨大铁臂，正在透明的罩子里，高速地运转。
“这是什么？”钱山皱眉。
“五轴联动数控机床。”萧然介绍道，“正在给飞剑的毛坯开刃。”
钱山凑近了看。
只见那铁臂的顶端，探出一个飞速旋转的钻头，在一块精铁剑胚上，行云流水地切削着。
火星四溅，碎屑纷飞。
不到十秒钟，一柄线条流畅，寒光凛冽的飞剑雏形，就完成了。
“胡闹！”钱山忍不住呵斥道，“剑刃乃飞剑之魂！需以神识引导，千锤百炼，方能去除杂质，与剑主心意相通！你们这般粗暴，与废铁何异！”
“是吗？”萧然笑了笑，示意旁边的研究员停下一台机器。
一块刚刚开刃的剑胚，被机械臂送了出来。
“大师，您上手摸摸？”
钱山冷哼一声，伸出两根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那剑刃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剑鸣，回荡在车间里。
钱山的表情，僵住了。
他两指并拢，如同情人抚摸爱人的脸庞，在那冰冷的剑刃上，缓缓划过。
光滑！
完美到令人发指的光滑！
没有任何一处凹凸，没有任何一丝瑕疵！
“公差0001毫米。”萧然在一旁补充道，“每一把都一样。”
钱山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他炼器三百年，自问眼力手力早已登峰造极，可他最得意的作品，在眼前这柄“废铁”面前，粗糙得像个笑话。
“这……这只是外形！算不得数！”
钱山嘴硬道，“炼器的精髓，在于阵法！没有阵法，飞剑就是一块会飞的铁片！”
“哦，您说刻符文啊。”萧然点点头，“这边请。”
他们来到第二个车间。
这里安静得可怕。
一排排密封的暗箱，透出幽蓝色的光。
钱山看到，刚刚那些剑胚，被传送带送入暗箱之中。
“阵法刻画，需焚香沐浴，静心凝神，引天地灵气为笔，注神魂之力为墨，稍有不慎，便会剑毁人伤！”
钱山昂着头，用一种传道授业的口吻说道。
“我年轻时，为了刻一个‘疾风阵’，不眠不休，耗时三天三夜，心力交瘁，才勉强成功。此乃水磨工夫，非一日之功……”
他的话还没说完。
只听见他面前的暗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滋滋”声。
蓝光一闪。
五秒钟后。
一柄刻满了繁复符文的飞剑，从暗箱的另一头，缓缓滑出。
符文的每一条线路，都深浅一致，精准到了微米级别。
灵力的流转，在那些线路中，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闭环，比他见过的任何宗门长老的手笔，都要完美！
“疾风阵、穿甲阵、聚灵阵……三阵叠加？”
钱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音。
他死死盯着那把剑，仿佛看到了什么鬼神造物。
“激光蚀刻而已。”萧然淡淡地说道，“我们把您说的那上百种阵法图谱都输进了电脑里，ai会自动优化组合，然后用激光头刻上去，想要几个阵法，就点几下鼠标的事。”
“鼠标……是什么？”钱山茫然地问。
萧然没回答他，只是指了指下一个车间。
“走吧，大师，去看看成品。”
当钱山大师，站在那条巨大的流水线尽头时。
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到，一柄柄和他刚才检查过的那把一模一样的，拥有着完美剑刃，镌刻着三重阵法的制式飞剑，像下饺子一样，从流水线上掉下来。
一分钟，一百把。
把把精品！
每一把的品质，都足以让那些修仙界所谓的炼器天才，羞愧到无地自容。
“噗通。”
钱山大师，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看着那条永不停歇的钢铁洪流，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我不活了……”
“我苦练三百年，不如它‘滋滋’五秒钟……”
“这不是炼器！这是作弊！你们这是在作弊啊！”
这位在炼器界德高望重的老者，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捶着胸口，放声大哭。
他的道心，他一生的骄傲，在绝对的工业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陈教授见状，眼睛一亮，立刻掏出了一个采血针，就要凑过去。
“别动！大师情绪激动，血液循环加速，正是采集活性细胞样本的好时机！”
萧然一把拦住了这个科研疯子，然后走到钱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哭了，大师。”
“来，给我们当厂长吧。”
“给你办五险一金，工资用上品灵石结算，年底还有分红。”
钱山大师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老脸，哽咽着问：“五……五险一金……是什么？”
……
一周后。
兵工厂的武器测试场。
钱山大师，已经换上了一身蓝色的工装，脸上还带着几道油污。
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找到了新玩具般的兴奋。
“来了！”
在他身后，两名穿戴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合力抬着一个狰狞的金属造物，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拥有六根黝黑炮管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大家伙。
“六管灵能机炮，初代试验机！”钱山大师骄傲地介绍道。
“以加特林机枪的转管结构为基础，将子弹替换为固态灵力结晶，每一发都蕴含着一道‘风刃术’！”
“理论射速，一分钟，六千发！”
李振国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太阳。
“拉出去试试！”
测试场正对着一座百米高的光秃秃的石山。
一名士兵将那台灵能机炮，架在了阵地上。
随着他扣动扳机。
呜——嗡——！
六根炮管开始旋转，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嗡鸣。
下一秒。
一道由无数道青色风刃组成的，肉眼可见的金属风暴，瞬间喷涌而出！
没有任何爆炸声，只有切割空气产生的，尖锐到极致的呼啸！
那座坚硬的石山，在风暴的洗礼下，就像一块被放进了工业粉碎机里的豆腐。
无数的碎石，被切割，被剥离，被卷上天空！
十秒钟。
仅仅十秒钟。
当炮管停止旋转，烟尘散去。
原本那座百米高的山头，已经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的，平整的斜切面。
全场，死寂。
李振国看着那平滑的山体，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列装！”
“这玩意儿，必须全军列装！”
龙国的单兵火力，在这一天，又上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新台a阶。
夜深人静。
第一兵工厂的成品仓库里。
那台刚刚完成了“削山头”伟业的，六管灵能机炮原型机，正静静地躺在武器架上。
一名负责夜间打扫的清洁工，推着车子路过。
他心情不错，嘴里正哼着一首几十年前的老情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就在他哼着歌，与武器架擦身而过时。
那台冰冷的灵能机炮，其中一根炮管，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道极其微弱的，仿佛刚出生的婴儿般稚嫩的神念，在空旷的仓库里，悄然回荡。
“……好……听……”
它似乎，还想再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