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军方特殊病房厚重的防弹玻璃，滤去了刺眼的部分，只剩下温暖柔和的光晕，洒在江浩苍白却难掩俊朗的脸上。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仿佛挣脱了某种沉重的束缚，缓缓掀开。
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从背部席卷而来，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比疼痛更先占据他感官的，是萦绕在鼻尖的、清浅而熟悉的冷香，以及……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而真实的触感。
他艰难地偏过头，视线有些模糊，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伏在床边、枕着手臂沉睡的身影。
乔心薇。
她似乎累极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难得的脆弱与安宁。她的一只手，正轻轻搭在他搁在床边的手背上，无意识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江浩怔住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迅速在他脑海中重组——黑夜，种植园，凌厉的袭击，他将她护在身后，背后传来的剧痛，她惊怒交加的呼喊，以及最后失去意识前，看到她周身爆发的、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
她还在这里。守着他。
这个认知，像一股暖流，悄然注入他被疼痛和虚弱占据的身体，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与满足的悸动。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睡颜，目光描绘过她的眉，她的眼，她微抿的唇，仿佛要将这一刻刻入灵魂深处。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目光的注视，又或许是他细微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乔心薇的睫毛轻颤，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
有一瞬间的凝滞。乔心薇眼中还带着初醒的朦胧，但在看清江浩清醒的眸子后，那层朦胧迅速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清明与冷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收回搭在他手背上的手。
然而，江浩的动作更快。
他反手，用尚有些无力却异常坚定的手，握住了她欲要抽离的手指。他的手掌因失血而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又有一种执拗的恳求。
乔心薇动作一顿，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但没有立刻挣脱。“你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她试图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打破这略显暧昧的气氛。
“疼。”江浩却不管不顾，只盯着她，眼神像极了寻求安慰的大型犬，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依赖，“背后很疼。”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甚至刻意将这份脆弱放大，呈现在她面前。他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武器”。
乔心薇看着他因忍痛而微微发白的唇色，以及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到嘴边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她沉默了一下，用空着的那只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马上就来。”她说道，视线落在两人依旧交握的手上，语气平淡，“你可以松手了。”
“不松。”江浩得寸进尺，甚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温热的皮肤，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松开你就走了。”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我昏迷的时候，好像一直听到你的声音……是你一直在陪我吗？”
乔心薇避开了他过于直白的目光，看向窗外：“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负责。”
她试图将这一切归咎于责任和道义，划清界限。
但江浩显然不吃这一套。
“只是……责任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一种狡黠取代。他微微抽了口气，眉头紧锁，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嘶……好像更疼了……心薇，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他的演技并不算精湛，甚至有些拙劣，但那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语气却是真实的。乔心薇明知他大概率是在装模作样，可看着他额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心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还是微微松动了一下。
恰在此时，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快步走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乔心薇趁机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站到一旁，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
医生仔细检查了江浩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江先生，您的恢复速度真是惊人！伤口愈合情况非常好，炎症也控制住了，照这个趋势，最多一周就可以尝试下地活动了。这简直超出了现代医学的常规认知……”
医生的话带着由衷的赞叹，只有乔心薇知道，药水里掺了她的三光神水（高度稀释）和灵药精华以及她暗中渡入的温和生机的效果。
江浩听着医生的结论，目光却若有所思地飘向一旁面无表情的乔心薇。他记得昏迷中偶尔感知到的那股流入体内、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奇异能量，也记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她指尖绽放的翠绿光芒……
他的薇薇，似乎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检查完毕，医生护士离开，病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江浩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看着乔心薇，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却带着几分得意和满足的弧度。
“医生说，我是伤患。”他慢悠悠地开口，开始行使“伤患的特权”，“需要精心照料，尤其是饮食方面，不能马虎。”
乔心薇挑眉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医院的营养餐太难吃了。”江浩皱着眉，一脸嫌弃，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我记得……你以前煲的汤很好喝。”
他说的“以前”，是他们关系还融洽时，她偶尔下厨的时光。那已经是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乔心薇本想拒绝，但看着他背后厚厚的纱布，以及那双因为期待而微微发亮的眼睛，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变成了：“……想喝什么？”
江浩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承诺。“什么都行！你做的都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带着点小心翼翼，“就是……别放太多药材，味道有点怪。”
他指的是之前她给他喝的那碗“鸡汤”。
乔心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
“我去准备食材。”她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清淡地传来，“老实待着，别乱动。”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江浩缓缓靠回枕头，尽管背后依旧疼痛，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傻气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刚才握住她的那只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
伤患的特权……似乎，很不错。
至少，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筑起密不透风的心墙。坚冰，似乎正在这带着算计与真心的“苦肉计”中，悄然融化开第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