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省委省政府半年经济工作通报传到当阳。在十六个地市中，当阳的排名从去年的倒数第二跃升至第九，创造了历史最好成绩。但通报末尾的点评，让刘云浩的心情更加复杂：
“当阳市主要经济指标明显好转，特别是工业投资、实际利用外资、高新技术产业产值等指标增速位居全省前列。但在看到成绩的同时，也要清醒认识到：当阳经济回升的基础还不牢固，新旧动能转换尚需时日，财政收支矛盾依然突出……”
刘云浩把通报放在桌上，走到窗前。远处，经开区产业园二期工地正在平整土地；近处，老城区改造的脚手架林立。这一切都显示着当阳的活力，但他知道，深层次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手机响了，是郑东书记亲自打来的。
“云浩，通报看到了吧？”郑东开门见山。
“看到了，郑书记。我们还有很多不足。”
“能看到不足是好事。”郑东说，“但不要妄自菲薄。当阳这半年的变化，省委是肯定的。王红省长在会上说，当阳的转型，为全省老工业城市提供了样板。”
“谢谢领导肯定，但我们确实还有很多硬骨头要啃。”
“所以才找你。”郑东顿了顿，“省委决定，九月份在当阳召开全省老工业基地转型现场会。你要好好准备，把当阳的经验做法总结好，把困难问题讲清楚。”
刘云浩心头一震。全省现场会，这是对当阳工作的最大肯定，也是巨大压力。
“郑书记，我们一定准备好。”
“好。现场会要实，不要搞花架子。要让其他市州看到，老工业城市转型的路怎么走，难在哪里，出路在哪里。”郑东语气严肃，“云浩，这个机会难得，你要把握好。”
挂了电话，刘云浩立即召开市委常委会。会上，他传达了省委的决定，然后说：
“现场会不是表演，是考试。考的是当阳这半年到底干得怎么样，考的是我们这套转型思路行不行得通。所以，准备工作要实，不能弄虚作假。”
他布置任务：卿宏伟负责城建和项目展示，张建华负责经济数据和发展规划，其他常委各负其责。他自己负责总体汇报和路线设计。
“从现在起到现场会，还有一个半月。”刘云浩环视会场，“这一个半月，我们要做好三件事：第一，把正在推进的工作做实；第二，把存在的问题理清；第三，把未来的思路理顺。有没有信心？”
“有！”
散会后，刘云浩把卢亮叫来：“小卢，你牵头成立现场会筹备办，我任主任，你任副主任。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工作必须做好。”
“刘书记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刘云浩每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白天要处理日常事务，晚上要审阅现场会材料，周末还要去各个点检查准备情况。
一个周日的上午，刘云浩来到经开区。产业园一期厂房已经封顶，设备正在安装。深圳来的四家企业老总都在，看到刘云浩，都围了上来。
“刘书记，现场会我们能做什么？”动力电池的吴总问。
“做你们最擅长的——展示。”刘云浩说，“自动化生产线、工业机器人、智能仓储，这些都要动起来，让参会的人看到，当阳的新产业是什么样子的。”
“那我们的困难要不要说？”做电机的王总问。
“说，一定要说。”刘云浩说，“人才短缺、物流成本、配套不足……这些困难都要说。现场会不是歌功颂德，是交流经验、解决问题。你们说得越实在，对其他市州的参考价值越大。”
“好，我们准备。”
从经开区出来，刘云浩去了钢厂。赵大勇陪他参观改造后的车间，崭新的设备正在生产特种钢。
“刘书记，现场会那天，我们这个车间可以作为传统产业升级的样板。”赵大勇说，“从老轧机到数字化生产线，从普通钢到特种钢，这个转变过程，很有说服力。”
“好。”刘云浩点头，“但大勇，你们也要准备提问题——技术工人培训、研发资金短缺、市场开拓困难……这些都是真问题，要让大家看到，传统产业转型的难点在哪里。”
“明白。”
接着刘云浩去了市一院。医改试点已经四个月，效果开始显现：药占比下降15，患者满意度提高20，医保基金压力有所缓解。
“刘书记，我们准备在现场会展示医改前后的对比数据。”院长说，“特别是智能监控系统，可以现场演示如何防止过度医疗。”
“可以。”刘云浩说，“但也要准备回答尖锐问题——医务人员收入变化、患者就医体验、改革阻力……这些都要有准备。”
一圈走下来，天已经黑了。刘云浩回到市委，继续审阅材料。卢亮送来一份全省各市州的基本情况统计，他仔细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小卢，你看。”他指着数据，“和我们情况类似的市州有五个，都是老工业基地。他们的困难和我们差不多，但思路各不相同。我们的做法，对他们有没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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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卢亮说，“特别是营商环境改革和产教融合，这是我们的亮点。”
“但还不够。”刘云浩站起身踱步，“现场会不能只讲成绩，要讲方法，讲思路，讲怎么把想法变成现实。小卢，你明天组织几个年轻干部，搞个头脑风暴，把当阳这半年的关键节点、关键决策、关键举措，都梳理出来。”
“好。”
头脑风暴会开了一整天。年轻干部们思维活跃，提出了很多新颖的观点。最后形成的汇报思路是：以问题为导向，以改革为动力，以实效为标准，讲述当阳如何从困境中突围。
刘云浩很满意：“这个思路好。现场会就按这个来。”
九月十日，全省老工业基地转型现场会如期在当阳召开。十六个市州的书记市长、省直部门负责人、相关专家学者，两百多人齐聚当阳。
上午的参观路线精心设计：第一站经开区，看新兴产业；第二站钢厂，看传统产业升级；第三站市一院，看民生领域改革；第四站老城区，看城市更新。
每到一处，刘云浩都亲自讲解，不回避问题，不夸大成绩。在经开区，他指着正在安装的设备说：“这些设备从下单到安装，用了两个月，比正常流程快一个月。为什么？因为我们开了绿色通道。但绿色通道能开多久？能不能制度化？这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在钢厂，他说：“这套数字化改造花了八千万，政府贴息贷款四千万。钱从哪里来？我们盘活了闲置资产。但全市还有几十家类似的企业，都改造需要几十亿。钱从哪里来？这是更大的难题。”
在市一院，他说：“医改四个月，药占比降了，患者满意度升了。但医务人员有情绪，患者有疑虑，改革有阻力。怎么化解？我们还在摸索。”
在老城区，他说：“这片老房子，住了三代人。改造要花钱，但更重要的是，要保留城市的记忆，要改善居民的生活。钱和情怀，怎么平衡？”
参观结束后，下午的交流会在市委礼堂举行。刘云浩作主题汇报，他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就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了当阳这半年的奋斗。
“……当阳的转型，不是靠某一个人的智慧，是靠集体的力量。不是靠一时的激情，是靠持续的奋斗。我们还有很多困难，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们相信，只要方向对，只要肯实干，老工业城市一定能焕发新生。”
汇报结束后，会场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郑东书记在总结讲话中说：
“当阳的实践告诉我们，老工业基地转型，难，但必须转；痛，但值得痛。当阳的经验可以概括为三句话：以改革破解难题，以创新驱动发展，以实干赢得未来。全省各市州都要学习当阳的这种精神，这种担当。”
现场会取得了巨大成功。当晚，省电视台新闻用了十分钟报道当阳的转型实践，第二天，省报头版头条刊登了长篇通讯《当阳突围——一个老工业城市的转型之路》。
但刘云浩没有沉浸在成功中。现场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就召开市委常委会，研究下一步工作。
“现场会开完了，掌声听完了，现在要回到现实中来。”刘云浩说，“当阳的转型，才刚刚破题。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
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把现场会提出的问题，一个一个解决。绿色通道要制度化，企业改造要系统化，医改要深化，城市更新要精细化。”
“第二，把现场会交流的经验，一个一个消化。其他市州的好做法，要学习；我们的不足，要改进。”
“第三，把现场会凝聚的共识，转化为行动。全省都看着当阳，我们不能停，不能慢，只能快，只能实。”
卿宏伟第一个响应：“我同意。老城区改造要提速，年底前完成今年目标，同时启动明年计划。”
张建华说：“经济工作要持续发力。产业园二期要尽快开工，招商引资要再加劲。”
其他常委也纷纷表态。会议开了三个小时，形成了《关于深化转型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
散会后，刘云浩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夜色中的当阳，依然灯火通明。远处工地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
他知道，当阳的转型之路，才刚刚开始。前面还有更多的困难，更多的挑战。
但他相信，只要方向对，只要人心齐，只要肯实干，当阳这艘大船，一定能在改革的浪潮中，破浪前行。
因为，希望已经被点燃。
而光明，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