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的一个周一早晨，当阳市委组织部部长拿着份文件走进刘云浩办公室，神色有些为难。
“刘书记，关于卢亮同志的调动，省编制办那边有点意见。”部长把文件放在桌上，“他们说卢亮同志从灵平县委办公室正科级秘书，直接调到当阳市委办公室任副主任，提副处，跨度有点大，怕其他干部有想法。”
刘云浩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抬头问：“省里的意见是什么？”
“建议先任市委办公室综合一科科长，过渡半年再提副主任。”
刘云浩放下文件，语气平静但坚决：“卢亮同志的情况特殊。他在灵平跟我一年，熟悉我的工作风格，也熟悉基层情况。当阳现在正处在转型关键期，我需要一个能快速上手的秘书。而且——”
他顿了顿：“卢亮同志在灵平期间，协助我处理煤矿整改、农业转型、财政调度等多项重点工作，表现突出。灵平县委对他的鉴定材料你也看了，综合评价是‘优秀’。这样的人才，破格使用符合干部任用条例。”
部长犹豫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程序上……”
“程序我负责沟通。”刘云浩拿起电话，“我亲自给省委组织部贾冰部长打电话说明情况。你这边按程序走，该公示公示，该谈话谈话。一周内，我要看到卢亮同志到岗。”
十分钟后，刘云浩拨通了贾冰的电话。简要把情况说明后，贾冰在电话那头笑了：“云浩，你这是要挖灵平的墙角啊。李韬刚去灵平，你就把他县委办的骨干调走了？”
“贾部长，不是挖墙角，是人尽其才。”刘云浩也笑，“李韬那边我会解释。但卢亮这个同志，确实是我用着顺手，当阳也需要这样熟悉情况的干部。”
“行了，我知道了。”贾冰爽快地说，“既然你这么坚持，我支持。不过云浩，我得提醒你——破格使用干部，盯着的人多。卢亮要是干不好，你我都得担责任。”
“他干得好，我保证。”
挂了电话，刘云浩看向窗外。他想起在灵平的那些日子，卢亮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那个年轻人踏实肯干，又机灵懂事，更重要的是，有原则、有底线。
一周后，卢亮正式到任。走进市委办公室时，他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从县城到地级市，从正科到副处，这个跨越太大了。
刘云浩在办公室见他，第一句话是：“小卢，欢迎回来。不过现在该叫你卢主任了。”
“刘书记，我……”卢亮眼眶有点红，“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
“坐。”刘云浩示意，“当阳的情况比灵平复杂，但道理是一样的——做事要实，做人要正。你这个副主任，主要任务两个：第一，协助我处理日常事务；第二，带好市委办的队伍。”
“我明白。”卢亮打开笔记本，“刘书记，我来之前看了当阳的资料，有几个问题……”
“不急。”刘云浩摆摆手，“今天先安顿，明天开始工作。对了，你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市委宿舍，两室一厅。”
“那就好。家属呢？”
“我爱人暂时还在灵平，孩子上学转学手续正在办。”
“需要帮忙就说。”刘云浩说，“小卢，咱们是老搭档了，客套话不多说。你记住，在当阳，压力会比灵平大，盯着你的人也会更多。但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
“我记住了。”
卢亮果然没让刘云浩失望。上任第二天，他就把市委办公室的工作流程梳理了一遍，提出了三条改进建议：简化文件流转程序、建立重点工作督办台账、实行首问负责制。
刘云浩看了建议，直接批了“同意，立即执行”。
更难得的是，卢亮很快就把当阳的情况摸熟了。哪些部门办事拖拉，哪些干部工作不力，哪些问题需要重点督办，他心里都有一本账。
一个周五的下午，刘云浩正在听经开区汇报产业园建设进度，卢亮轻轻敲门进来，递了张纸条。
刘云浩看了一眼，纸条上写：“住建局报的老城区管网改造资金申请，其中三百万用于购买‘新型环保材料’，市场价比常规材料贵40。我查了，该材料供应商法人代表是住建局副局长的小舅子。”
刘云浩脸色一沉，对汇报的同志说：“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
走廊里，他问卢亮：“核实了？”
“核实了。”卢亮递过一份材料，“这是市场询价单，这是供应商的工商注册信息，这是采购合同的初稿。三百万的采购，溢价一百二十万。”
“好，我知道了。”刘云浩把材料装进公文包，“这事我来处理。小卢，你做得很好。记住，继续留意，但不要声张。”
“明白。”
当晚，刘云浩约卿宏伟吃饭。两人在市委食堂小包间，点了几个菜。
“卿哥，老城区改造进展怎么样？”刘云浩问。
“顺利，就是资金有点紧张。”卿宏伟说，“管网改造这块，材料费超预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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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了。”刘云浩夹了口菜，“卿哥，你分管城建，下面的人，你要盯紧点。特别是采购环节，容易出问题。”
卿宏伟何等聪明，立刻听出话里有话：“云浩老弟，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刘云浩从包里拿出卢亮查到的材料，推过去。
卿宏伟看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啪”地把材料拍在桌上：“这个王八蛋！我三令五申要阳光采购，他还敢这么干！”
“卿哥，别生气。”刘云浩说，“这事你来处理，还是我来处理？”
“我来。”卿宏伟咬牙，“明天我就开党组会，该撤的撤，该查的查。”
“好，我支持你。”刘云浩举杯，“不过卿哥，处理要稳妥，不能影响改造进度。”
“明白。”
第二天，住建局党组会上，卿宏伟直接把材料摔在桌上：“三百万的采购，溢价一百二十万，供应商还是副局长的小舅子。各位，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那个副局长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我现在宣布——”卿宏伟一字一句，“第一，暂停张某某同志职务，接受调查；第二，取消这次采购，重新公开招标；第三，对全局采购项目进行全面排查。”
散会后，卿宏伟给刘云浩打电话：“云浩老弟，处理完了。张某某停职，采购重新招标。”
“好。”刘云浩说，“卿哥，这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大项目上马，监督要跟上。我建议，成立重点项目监督组，纪委、审计、财政派人参加，全程监督。”
“我同意。”
这件事在当阳官场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很多人这才注意到，新来的市委书记身边，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办公室副主任。而正是这个副主任，把住建局的猫腻查得一清二楚。
七月初，刘云浩要去省里开半年度经济工作会。临走前，他对卢亮交代：“小卢，这几天你重点盯三件事：第一，产业园的设备安装进度；第二，老城区改造的质量监督；第三，医改试点的中期评估。”
“刘书记放心，我会每天向您汇报。”
刘云浩在省里开了三天会。这三天，卢亮每天晚上十点准时发来一份简报，简明扼要，重点突出。第三天晚上，简报里多了一条：“今天下午，有三名退休老干部到市委，反映养老金发放延迟问题。已协调人社局核实，系银行系统故障，预计明天解决。已安排办公室同志登门向老干部解释。”
刘云浩看完，给卢亮发短信：“处理得很好。老干部工作要耐心细致，你做得对。”
从省里回来，刘云浩直接去了老城区改造工地。卿宏伟正在现场，戴着安全帽，满身是灰。
“卿哥，辛苦了。”
“不辛苦。”卿宏伟指着正在铺设的管道，“云浩老弟，你看，这新管网全部采用统一标准，强电弱电分离，给水排水独立，以后维修方便多了。”
“好。”刘云浩点头，“进度怎么样？”
“比计划快十天。照这个速度，年底前能完成第一年目标。”
正说着，卢亮小跑过来：“刘书记，卿市长，刚才接到电话，省发改委的同志提前到了，说要看看产业园。”
“提前了？”卿宏伟看表，“不是说下午三点吗？这才一点。”
“说是临时改行程。”卢亮说，“我已经通知经开区了，他们正在准备。”
“走，去看看。”刘云浩说。
车到产业园时，省发改委的同志已经到了，正在看设备安装。看到刘云浩，带队的副处长迎上来：“刘书记，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来了。我们就是想看看真实情况。”
“欢迎检查。”刘云浩说，“需要看哪里，尽管说。”
“不用陪，我们随便看看。”副处长说，“听说当阳的审批速度全省最快，我们想验证验证。”
一行人去了施工许可办理窗口，去了规划审批办公室，去了环保评估现场。每到一处，卢亮都提前准备好了资料，工作人员对答如流。
最后，副处长满意地说：“刘书记，名不虚传。当阳的营商环境，确实在改善。”
送走省发改委的同志，刘云浩对卢亮说：“小卢，今天表现不错。提前准备，应对得当。”
“应该的。”卢亮说，“刘书记，其实省里每次来检查，我都让他们按‘突然袭击’准备。习惯了，就不怕了。”
刘云浩笑了。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成熟了。
晚上回到办公室，刘云浩批阅文件时，发现了一份特殊的报告——是卢亮写的《关于建立市委市政府重点工作联合督办机制的建议》。报告分析了当前督查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一个项目、一个专班、一督到底”的思路。
刘云浩看完，直接批了“同意试行”，并批示：“请卢亮同志牵头落实。”
放下笔，他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当阳，正在悄然改变。而他的身边，也聚集了一批能干事、干成事的干部。
卿宏伟这样的老将，卢亮这样的新锐，还有无数个在不同岗位上奋斗的同志。
他们在一起，就是当阳的希望。
手机响了，是李韬发来的微信：“浩子，卢亮让你挖走了，我这儿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得赔我一个！”
刘云浩笑着回复：“赔不了，这人我用定了。不过韬哥，灵平有难处尽管说，兄弟一定帮。”
李韬回了个“锤子砸头”的表情。
放下手机，刘云浩看着窗外的夜景。远处的工地灯火通明，近处的街道车流如织。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城市，这就是他要带领人民走向幸福的城市。
而有了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这条路，他走得更坚定了。
夜还很长，但黎明总会到来。
而当阳的明天，就在这无数个奋斗的夜晚中，一点点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