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南试镜(1 / 1)

周五的午后,江南区繁华依旧。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略显苍白的冬日阳光,街道上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男女步履匆匆,与大学校园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沈岩按照短信地址,找到了位于一条相对安静支路上的摄影棚。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独立建筑,外墙爬满了部分枯萎的藤蔓,与周围光鲜的环境相比,显得低调甚至有些破败,却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艺术气息。

摄影棚门口远不如校内初试时那般喧闹,只有零星十几个人或站或坐地等待着。气氛明显更加凝重,空气仿佛都黏稠了几分。能走到这一轮的,无一不是经过了初步筛选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清楚这次面试的分量——导演杨宇硕亲自坐镇。

沈岩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在明。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和身边另一个同样外形出众的男生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微矜持的自信。当他的目光扫到穿着简单牛仔裤和黑色t恤、背着旧帆布包出现的沈岩时,明显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化为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说:“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沈岩直接无视了那道目光。他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靠墙站着,重新在脑海里梳理着这几天准备的资料和构建的角色心理图谱。他的平静,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分钟都仿佛被拉长。工作人员出来叫号,每次只进去一个人。出来的人,有的面色凝重,摇头叹息;有的则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快步离开。

“下一位,李在明。”

李在明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谦逊而阳光的笑容,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了进去。

沈岩依旧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能听到身边其他等待者低低的议论。

“是李在明啊,听说他叔叔是cj娱乐的……”

“他专业成绩也很好,这次机会很大吧……”

“压力好大,杨宇硕导演听说要求特别严格……”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李在明从里面出来了。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细心观察,能发现他眼神深处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紧绷。他似乎想维持风度,对着剩下的人微微点头,但在经过沈岩身边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才快步离开。

沈岩心中了然。李在明的表现应该不错,但恐怕并未能完全打动导演。这种级别的制作,需要的不仅仅是外形和标准的演技。

“下一位,金志洙。”

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

沈岩睁开眼,平静地应了一声:“是。” 他拎起那个旧帆布包,在其余竞争者或好奇、或审视、或略带同情的目光中,稳步走进了摄影棚。

棚内空间很大,显得有些空旷。顶部架设着各种灯光设备,地面铺设着杂乱的电线。正前方摆着一张长桌,后面坐着三个人。居中那位,戴着棒球帽,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正是导演杨宇硕。他的左边是一位年纪稍长的男性,应该是编剧或者制片负责人,右边则是上次见过的副导演。

气氛比初试时凝重了数倍。杨宇硕导演没有抬头,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专注和压迫感,让空气都仿佛降低了温度。

“东国大学,金志洙?”副导演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棚内显得有些回响。

“是,导演ni,各位老师好。”沈岩走到场地中央,对着三人恭敬地鞠躬,角度标准,不卑不亢。

这时,杨宇硕导演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落在沈岩身上,带着审视和评估,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剧本片段看过了?”

“是,导演ni。”沈岩回答。第二轮面试的剧本片段提前两天就发到了通过初试者的邮箱,是一段法庭戏后,几个被捕青年在拘留所里的对话,情绪比初试的独白要激烈和复杂得多。

“开始吧。”杨宇硕言简意赅,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冷静观察的姿态。

没有更多的指示,没有情境铺垫,一切都靠演员自己想象和构建。

沈岩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进入表演状态,而是先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微微松了松肩膀,不是放松,而是模仿那种被长时间关押、身体僵硬不适的状态。然后,他走到场地中央假设是“拘留所墙角”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不是瘫坐,而是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蜷缩,双臂抱膝,将脸微微埋下。

这个起始姿态,就让杨宇硕导演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很多年轻演员会急于表现愤怒或悲伤,直接进入慷慨激昂的状态,但这个学生,先从“身体感”入手,有点意思。

沈岩沉默地“坐”了几秒钟,仿佛在积蓄情绪,也仿佛就是角色本身在发呆。然后,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虚空,仿佛在对并不存在的“狱友”说话,声音沙哑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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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判我们很重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紧接着,不等“对方”回答,他像是被自己的恐惧刺激到,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声音提高,带着一种绝望的愤怒:“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只是想活着像个人样!”

他挥舞着手臂,但动作幅度并不大,更像是被狭小空间限制住的、无力的挣扎。他的眼眶迅速泛红,然而,就在情绪即将彻底爆发的前一刻,他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挥舞的手臂颓然落下,整个人再次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耸动。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呜咽声从臂弯里传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像钝刀子割肉一样,让人心里发堵。

他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年轻人在极端环境下,恐惧、愤怒、委屈、绝望几种情绪交织、转换、最终崩溃的过程。层次分明,情感真挚,尤其是最后那无声的哭泣,远比声嘶力竭更有力量。

表演结束。

沈岩深吸了几口气,仿佛才从那个压抑的角色中抽离出来,他站起身,再次向评委席鞠躬,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表演残留的潮红和疲惫。

棚内一片寂静。

副导演和那位年长男性都看向杨宇硕导演。

杨宇硕导演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但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沈岩身上,锐利如前,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这种沉默带来的压力,比任何评价都更让人心悬。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就在沈岩以为导演会直接让他离开时,杨宇硕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

“你理解的‘那个时代’,是什么?”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剧本本身,直指核心。

沈岩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导演的审视,用清晰而沉稳的声音回答:

“回导演ni,我理解的,不是一个宏大的历史名词,而是无数个像这个角色一样的普通人,在被剥夺了‘正常生活’的权利后,那种无处不在的、细微的恐惧感。是早上出门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的恐惧,是晚上听到敲门声会心惊肉跳的恐惧,是连对父母都不敢说出心里话的恐惧。”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个角色的愤怒和挣扎,不是源于多么崇高的理想,最初可能仅仅源于这种最原始的、对‘像人一样活着’的本能渴望被践踏后的不甘。我觉得,理解了这种恐惧,才能理解他们后来为什么能爆发出那样的勇气。”

他没有引用任何厚重的历史着作,而是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精准地描述了他通过阅读和思考所捕捉到的、那个时代最普遍的心理状态。

杨宇硕导演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交叉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副导演微微点了点头。

副导演会意,对沈岩说道:“好的,你的表演和回答我们都看到了。回去等最终通知吧。”

“是,谢谢导演ni,谢谢各位老师。”沈岩再次鞠躬,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摄影棚。

自始至终,他的背影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忐忑或得意。

当他走出摄影棚大门,重新感受到外面冰冷的空气时,他知道,他已经做到了现阶段能做到的极致。他将一个充满理解力和共情能力的演员所能呈现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导演面前。

剩下的,已非他所能控制。

他抬头看了看江南区被高楼切割开的狭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他拉紧了外套的拉链,将那个旧帆布包甩到肩上,汇入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无论结果如何,这条路,他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而《辩护人》,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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