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云山雾罩,旁边几个书吏听了,面面相觑,只以为何涛是在说宋江常请同僚喝酒的事。
可宋江何等聪明?他立刻听出弦外之音。何涛这是在敲打他,而且何涛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必须先稳住何涛!
宋江背上渗出冷汗,但城府极深的他,面上反而笑得更加自然:
“何观察提醒得是!宋某这些日子确实疏忽了。这样,明日宋某在醉仙楼摆一桌,请何观察与诸位同僚赏光,一来赔罪,二来也是联络感情。何观察可一定要来!”
何涛见宋江如此上道,心中满意,笑道:“宋孔目盛情,何某恭敬不如从命!”
“那便说定了!”
宋江拱手,“宋某这就去醉仙楼预订雅间。”
何涛点点头,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宋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宋孔目,有些酒,喝过一次便罢。若贪杯,醉了可就难醒了。”
宋江躬身:“何观察金玉良言,宋某铭记。”
待何涛走远,宋江缓缓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走到窗边,望着何涛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一切都明白了,何涛这是在警告他,莫要再趟浑水。
可朱仝是他至交,他能坐视不管吗?
“不能!”
宋江转身回到案前,摊开一张信纸,提笔疾书。这封信,是写给二龙山晁盖的。信中详述朱仝被判秋后问斩之事,请晁盖速想办法营救。
写罢,他将信用蜡封好,唤来兄弟宋清。
“你速速出城,将此信送往二龙山,亲手交给晁天王。”
宋江低声吩咐,“记住,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宋清点头,将信贴身藏好,匆匆离去。
“朱仝贤弟,但愿你能躲过了这一劫。”
……
且说酆泰领了朱安将令,点了三百朱家庄乡兵,押解着二十辆大车、五十匹驮马,浩浩荡荡离了梁山。
这三百乡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健儿,平日里按军法操练,虽未经大战,但队形严整,步履铿锵,一望便知非同小可。
路上非止一日。这日晌午,队伍抵达清风山下。早有探哨报上山去,武松、杨志、唐斌三人闻讯大喜,亲自率众下山迎接。
只见山道上旌旗招展,当先一将身长八尺,虎目虬髯,正是酆泰。他身后三百乡兵分作三队,各持刀枪,甲胄鲜明。再往后看,大车上满载粮袋、军械,压得车轴吱呀作响。
“酆泰哥哥!”
武松大步上前,抱拳笑道,“一路辛苦!”
酆泰翻身下马,还礼道:“武二哥、杨制使、唐兄弟!”
杨志看着那整齐的队伍,丰厚的物资,不禁感慨:“有了这些,清风山稳如磐石矣!”
众人说说笑笑上了山。当夜,聚义厅大摆筵席,为新到兄弟接风。席间,武松将清风山情形细说一遍,酆泰听得频频点头。
酒过三巡,武松放下酒杯,正色道:“酆泰哥哥既到,咱们也该办正事了。这山上原有五百喽啰,鱼龙混杂,须得好生整顿。”
酆泰深以为然:“朱安哥哥临行前吩咐某,治军首在纪律。若纪律不严,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唐斌恨声道:“那些跟着燕顺三人作恶的,一个都不能留!”
次日清晨,聚义厅前擂鼓聚将。五百喽啰被集合在广场上,个个惴惴不安。这几日武松虽未大开杀戒,但铁腕治山,已让众人见识了厉害。
武松与酆泰、杨志、唐斌登上高台。武松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朗声道:
“尔等听着!我清风山的好汉替天行道,专杀贪官污吏、恶霸强梁。今日清查旧账,善恶分明。作奸犯科者,自行出列,可从轻发落。若等查出,定斩不饶!”
话音落下,场中一片死寂。
酆泰见状,冷笑道:“既无人认,那便一个个查!”
说着取出一本册子,那是这几日唐斌暗中查访的记录。
“李四!”
酆泰喝道,“去年腊月,你随王英劫掠山下赵家庄,奸淫妇女三人,可认?”
人群中一个黄脸汉子“扑通”跪倒,连连磕头:“小人认罪!小人认罪!都是王英那魔头逼的,大王饶命……”
“拖下去!”酆泰一挥手,“砍了!”
两个乡兵上前,将李四拖到一旁,当场行刑。
这一下,众人更是胆寒。紧接着,酆泰又念了三十七八个名字,皆是作恶多端之徒。有的被当场处决,有的杖责驱逐。一时间,广场上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
唐斌忽然指向一人:“那个穿灰衣的!我记得你!那夜在地牢,是你用烙铁烫伤囚犯取乐!”
那灰衣汉子面如土色,转身欲逃。武松眼疾手快,抄起木棒。“噗”的一声,砸中那汉子小腿。汉子惨叫倒地,被乡兵拖到台前。
武松森然道:“残虐无辜,禽兽不如!斩!”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溅五步,场中再无半点声息。
如此清查三日,五百喽啰中,罪大恶极者四十七人被斩,作奸犯科者一百四十三人杖责驱逐,老弱病残者一百一十人发放银钱遣返。一番清洗下来,只剩二百青壮。
酆泰将名册与处置结果详细写成文书,派快马送往梁山。
不过数日,朱安回信抵达。
这日聚义厅中,武松当众拆信宣读:
“酆泰、武松、杨志、唐斌四位兄弟均鉴:清风山整肃,大快人心。然治军之道,贵在精而不在多。今以三百乡兵并二百青壮,合为五百之数,可编为‘伏虎营’。”
“着酆泰为正将,武松、杨志为副将,统领此营,踞守清风山,以为梁山在青州之基。唐斌兄弟勇武忠直,速回梁山另有任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