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矿洞前的空地上，几具动物尸体还微微抽搐。莱因哈特与吴启明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流，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防护人员开始准备第二轮测试，或许会用不同参数，或许会换一种动物。
没有人注意到，矿洞上方陡坡的阴影里，一个娇健的身影正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向下方的柴油发电机悄然移动。
宋晚晴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但呼吸却控制得极其平稳。夜视仪下的世界是单调的绿，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发电机旁两个守卫松懈的姿态，他们偶尔交谈时呼出的白气，发电机机体因运转而发出的细微震动，以及那根从发电机延伸出来、没入矿洞黑暗中的粗大主电缆。
三十秒倒数在她心中默数。
上方，沈墨操控的无人机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爬升到预定高度，镜头牢牢锁定下方矿洞入口附近那组天线和数据发射装置。他的手指悬在控制器的攻击指令键上，手心微微出汗。
二十七、二十六……
宋晚晴已经潜行到距离发电机不足二十米的一个低洼处，这里有几块散落的矿石和半人高的枯草丛，是最后的掩体。她能清晰听到发电机沉闷的轰鸣和守卫含糊的聊天声。
二十、十九……
她轻轻解下腰间的一枚震撼弹和一枚烟雾弹，握在手中。目光快速扫过路线：冲出洼地，直线距离发电机十五米，中间有少量灌木和乱石。两个守卫一个靠在发电机箱体上，另一个在几步外抽烟。必须在无人机吸引注意力的瞬间行动！
十、九……
沈墨调整无人机姿态，将目标锁定在天线支架最脆弱的连接处。同时，他另一只手摸向了另一架备用的、更小型的侦查无人机，准备在混乱发生后尝试低空接近帐篷或测试设备，获取影像。
五、四、三、二、一！
“行动！”沈墨在频道里低喝，同时按下了攻击指令！
夜空中，那架无声无人机骤然加速，如同捕食的猎隼，朝着天线支架俯冲而下！在撞上前的一刹那，沈墨手动引爆了无人机上携带的小型爆炸装置——不是火药，而是高爆闪光剂和电磁干扰弹的混合体！
“轰！！！”
一声并不算特别响亮、但伴随着刺目强光和噼啪电磁噪音的爆炸，在天线支架上空炸开！强光瞬间将矿洞入口附近照得如同白昼，刺得人眼发盲！电磁脉冲则让附近几个守卫携带的通讯设备发出刺耳噪音甚至瞬间失灵！
“敌袭！！”
“上面！有东西！”
“保护设备！保护博士！”
守卫们瞬间大乱，惊呼声、呵斥声、拉动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发电机旁那两个守卫，都不由自主地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强光吸引，抬头望向空中和爆炸方向！
就是现在！
宋晚晴如同离弦之箭，从洼地中暴起！迷彩身影在夜视仪的绿色视野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发电机！
十五米的距离，在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下转瞬即至！那个抽烟的守卫刚刚转过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扑来，还没来得及惊呼，宋晚晴手中高压电击器已经狠狠戳在他的颈侧！
“呃啊！”守卫浑身剧烈抽搐，瘫软下去。
另一个靠在发电机上的守卫反应稍快，听到同伴的闷哼和倒地声，下意识就要举枪，但宋晚晴的动作更快！电光石火间，她掷出早已握在左手的震撼弹，目标并非守卫，而是他脚前的空地！
“砰——！！！”
震撼弹在近距离爆炸，没有破片，但巨大的声响和强烈的闪光再次席卷！那守卫只觉得双耳嗡鸣，眼前一片白茫茫，瞬间失去平衡和方向感，抱着头踉跄后退。
宋晚晴强忍着自己也受到影响的耳鸣和眩晕，扑到发电机旁，拔出匕首，看准主电缆与发电机连接处最脆弱的部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入、撬动！同时，另一只手将烟雾弹的拉环扯掉，朝着矿洞入口方向奋力掷出！
“嗤——”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从烟雾弹中喷涌而出，快速弥漫开来，遮蔽视线。
“滋滋…啪！”匕首撬开了电缆绝缘层，割断了里面粗壮的铜芯！一阵耀眼的电火花爆起，发电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随即骤然熄火！整个矿洞入口区域，除了几辆越野车的车灯（很快也被烟雾笼罩），以及帐篷里应急灯的微弱光芒，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发电机被破坏！”
“电源切断！”
“小心袭击者！”
烟雾中传来守卫们更加慌乱的喊叫和盲目的警戒射击声。枪口焰在烟雾中闪烁，子弹胡乱地打在岩石和地面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帐篷里，莱因哈特在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就猛地扑倒在地，动作迅捷得不似常人。吴启明则惊叫一声，手中的平板电脑差点脱手，被莱因哈特一把拉住蹲下。
“怎么回事？！”吴启明惊魂未定。
莱因哈特眼神阴沉得可怕，他快速扫了一眼因断电而闪烁了一下随即切换到备用电池的监控屏幕（屏幕大部分因电磁脉冲和烟雾干扰而雪花一片），又看了一眼外面弥漫的烟雾和混乱的枪声。
“有人摸上来了。不是官方的人，官方不会用这种方式。”他迅速判断，“是那小妞？还是她背后的人？动作真快…” 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启动备用电源！启动洞内防御系统！所有人，以帐篷和测试设备为中心防御！格杀勿论！”
命令通过备用通讯频道迅速下达。矿洞深处传来备用柴油机启动的轰鸣，几盏应急灯亮起，但光线有限。同时，矿洞入口内侧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机械装置开始转动。
外面，宋晚晴在切断电缆、投出烟雾弹后，没有丝毫停留，立刻朝着记忆中测试设备所在的大致方位冲去！烟雾和黑暗是她的掩护，但同样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凭着之前的记忆和感觉前进。
“晚晴！小心！矿洞里有动静！他们启动了备用系统！可能有自动防御武器！”沈墨急促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他通过另一架在高空盘旋的侦查无人机，隐约看到了矿洞内的异动，“测试设备旁边至少有四个人守着！别硬闯！”
宋晚晴脚步一顿，侧身躲到一块岩石后。几发子弹啾啾地打在她刚才经过的地面上。守卫们虽然视线受阻，但已经开始朝着可疑方向盲目射击压制。
“沈墨！能不能用无人机干扰测试设备？或者吸引守卫注意？”宋晚晴喘息着问，她的位置已经能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方形设备的模糊轮廓，以及围在旁边的几个人影。
“我试试！”沈墨操控着那架小型侦查无人机，尝试低空掠过设备上方，并释放了机载的最后一枚小型闪光剂（非爆炸）。
又一团强光在测试设备附近炸开，虽然威力不如第一次，但再次引起了短暂的混乱和视线干扰。
趁着这瞬间，宋晚晴猛地从岩石后冲出，如同猎豹般扑向测试设备！她的目标不是设备本身（太重带不走），而是吴启明刚才操作的那台平板电脑！如果能把那东西抢到手，里面很可能有测试数据和设备参数！
“拦住她！”烟雾中有人用外语怒吼。
守在设备旁的一个反应最快的守卫调转枪口，但宋晚晴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计！她一个灵活的变向滑步，躲开可能的射击线路，手中的电击器再次探出！
然而，这次对方有所准备，侧身避开电击器，一拳狠狠砸向宋晚晴的面门！拳风凌厉，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格斗高手！
宋晚晴低头闪避，同时一记迅猛的扫堂腿攻其下盘！对方踉跄一下，但迅速稳住，反手拔出匕首刺来！近距离枪械不便，冷兵器更致命！
两人在烟雾和昏暗的光线下快速交手，匕首与电击器碰撞出火花！宋晚晴格斗技巧精湛，但体力消耗巨大，且对方力量明显占优，一时间陷入缠斗。另外两个守卫也围了过来。
“晚晴！快撤！洞里有东西出来了！”沈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宋晚晴眼角余光瞥向矿洞入口，只见烟雾中，几个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约半人高、带有机械臂和枪管的履带式机器人，正缓缓驶出洞口！自动防御武器！
不能再纠缠了！
她猛地将手中最后一枚烟雾弹（本来准备撤离用）砸在脚前，同时将电击器功率开到最大，不顾一切地朝着面前对手的胸口戳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如此拼命，下意识格挡，电击器擦着他的手臂掠过，强烈的电流依然让他半边身体麻痹！宋晚晴趁机一个肩撞，将其撞开，同时伸手抓向放在旁边一个简易支架上的平板电脑！
手指触及冰冷的屏幕边缘！
就在她要抓住的瞬间，“嗤——”一声轻响，一枚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麻醉针，擦着她的脖颈飞过，钉在了旁边的设备箱上！针尾微微颤动！
有狙击手？！还是带红外瞄准的自动武器？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汗毛倒竖！她再也顾不得平板电脑，借着一撞之力，身体向后急滚，躲到了一台越野车后面。
“哒哒哒哒！”几乎同时，子弹如同暴风雨般倾泻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得地面火星四溅！是那些机器人开火了！它们似乎能通过热感应或运动追踪锁定目标！
“撤退！沈墨！按计划路线撤退！”宋晚晴在频道里大喊，同时从越野车另一侧翻滚出去，朝着预定的撤离方向——溪谷上游的密林狂奔！
身后，机器人的履带声、守卫的呼喊声、零星的枪声紧追不舍！子弹啾啾地打在周围的树木和岩石上。
沈墨早已启动车辆，按照预定路线，朝着接应点疯狂驶去。同时，他操控那架小型无人机在宋晚晴头顶盘旋，利用噪音和偶尔的闪光干扰追兵。
宋晚晴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崎岖不平、黑暗笼罩的山林中夺命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小腿的旧伤也开始抗议，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耳麦里传来沈墨急促的导航和鼓励：“往左！前面有片石崖可以暂时阻挡视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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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过一片灌木，果然看到一处陡峭的石崖。她奋力爬上崖顶，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被暂时挡在崖下，但机器人的红外扫描灯已经锁定了她的位置，正在寻找攀登路径。更远处，矿洞区域的烟雾正在被山风吹散，备用电源提供的灯光下，莱因哈特的身影站在帐篷前，正拿着望远镜朝她这边望来。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宋晚晴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冰冷杀意。
没有停留，她转身跳下石崖另一侧相对平缓的坡地，继续向着汇合点狂奔。
二十分钟后，她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和露水浸透，踉跄着冲到了与沈墨约定的溪谷汇合点。沈墨的车已经等在那里，引擎低吼。
“上车！”沈墨拉开车门。
宋晚晴几乎是摔进副驾驶。沈墨猛踩油门，越野车如同受惊的野兽，沿着干涸的溪谷向下游冲去，颠簸剧烈。
后方，隐约还能听到追兵的声响，但距离在拉远。对方似乎没有全力追击，或许是被破坏的测试和可能的暴露风险牵制了。
直到开出足够远的距离，确认暂时安全，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宋晚晴剧烈地喘息着，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几处新的擦伤和淤青，脖颈被麻醉针擦过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幸运的是没有中毒迹象。
“平板…没拿到。”她有些懊恼。
“但我们破坏了他们的测试，切断了电源，造成了混乱，还拍到了莱因哈特和那个吴启明，以及测试效果的影像。”沈墨将还在传输数据的侦查无人机收回，“这些证据，足够了。尤其是那台设备的影像和动物测试的结果。”
宋晚晴点点头，疲惫地靠座椅上。这次行动不算完全成功，但达到了主要目的——干扰并曝光了“protol γ”的测试。
“老刀他们呢？”她问。
“在下一个汇合点等我们。韩子明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正在安排接应和撤离通道。”沈墨道，“高叔和‘鹰眼’队长那边也通知了，他们会在边境线做好接应准备，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越境追击。”
车子在黑暗的山林中疾驰，将身后的危险与混乱暂时抛远。
宋晚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树影，脑海中却回放着矿洞前那一幕：动物瞬间僵直倒地的恐怖景象，莱因哈特阴沉的面容，还有那些闪烁着红光的杀人机器……
“protol γ”的威胁，远比想象中更具体，更迫近。
而莱因哈特和“辰光会”的丧心病狂，也超出了底线。
这次打草惊蛇，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反击，恐怕会更加猛烈。
但无论如何，今晚，他们撬开了这黑暗秘密的一角。
她摸了摸脖颈上那道火辣辣的血痕。
这场战争，已经无法回头。
而她，亦将奉陪到底。
越野车冲破最后的黑暗，驶向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地平线。
夜幕将尽。
而新一天的较量，已无声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