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宋晚晴收到一份来自学院的正式邮件通知：兹定于后天上午，在商学院小会议室举行《高级公司金融实务》课程优秀小组报告专题研讨会，特邀校内外三位专家参与评议。通知下方，赫然列着她所在小组的五人名单，以及评议专家的头衔：一位是本院资深教授，一位是业界知名分析师，还有一位——“特邀学术规范评议员：徐立严教授”。
徐立严？宋晚晴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是学校学术道德委员会的副主任，以作风严谨、甚至可以说苛刻着称，尤其对数据真实性和学术引用规范有近乎偏执的要求。林若雪竟然把他搬了出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术交流，而是升级为带有调查性质的“规范评议”了。一旦被徐立严盯上并挑出毛病，哪怕只是细微的格式问题，都可能被放大为“学术态度不端”，后果远比成绩受影响严重得多。
显然，林若雪加大了赌注，试图从根子上摧毁宋晚晴在学院里的学术声誉和立足点。
几乎在收到邮件的同时，韩子明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促：“晚晴，刚收到消息，赵坤那小子疯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有你和沈墨在校外一起走的，有你们上次在咖啡馆见我的模糊侧影，甚至还有你之前和沈墨在图书馆讨论的监控截图！他正在几个小群里散播，说你们‘关系不正当’，沈墨帮你做报告是‘利益交换’！说得有鼻子有眼！”
宋晚晴眼神一冷。赵坤果然狗急跳墙，开始用最下作的人身攻击手段了。这种谣言对女性尤其恶毒，虽然低级，但传播快，杀伤力强，而且很难彻底澄清。
“照片来源能查到吗？”
“一部分是监控截图，可能是他从学校安保那边偷弄出来的，或者有内应。校外那些模糊的，像是偷拍。ip还是那些老地方，但这次传播速度很快，赵坤亲自在几个他的狐朋狗友群里发，那群渣滓正在到处转发。”韩子明语气厌恶，“要不要我立刻让《云巅之声》发辟谣声明？或者直接找赵坤对质？”
“暂时不用。”宋晚晴思考片刻，“让他继续发。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完整记录所有传播链，特别是最初发布的群组和账号，还有每一个转发节点的记录。第二，想办法确认学校内部监控系统的管理权限和近期调阅记录，看看有没有异常。”
“好！”韩子明立刻去办。
刚挂断韩子明电话，沈墨的加密通讯请求接了进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晚晴，分析有重大发现！我们增强处理了吴启明平板电脑的画面，在一个参数设置界面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非常小、几乎被忽略的图标和一行缩写注释——‘ref: project aurora - sub-ver 32’。”
“极光计划？子版本32？”宋晚晴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protol γ”在“辰光会”或莱因哈特内部的正式项目代号和版本号！
“没错！我立刻通过高叔给的渠道，在几个高度保密的国际军民用技术泄露数据库和暗网黑市情报碎片里交叉搜索‘project aurora’。”沈墨语速加快，“发现了一些零星信息：大约五年前，一家由多个国家前情报人员和军工专家成立的影子公司‘灰烬国际’，启动了一个名为‘aurora’的高度机密研发项目，目标是开发‘新一代非对称控制技术’。三年前，该项目因核心科学家离奇死亡和资金链问题陷入停滞。但大约一年前，项目资料和部分半成品，在一次针对‘灰烬国际’服务器的复杂网络攻击中失窃。而那次攻击，被少数圈内人怀疑与莱因哈特有关！”
线索串联起来了！莱因哈特很可能窃取了“灰烬国际”未完成的“极光计划”，招募了吴启明这样的专家继续研发，从而得到了“protol γ”！
“更重要的是，”沈墨声音低沉下来，“在搜索过程中，我触发了几个非常隐蔽的追踪标记，对方的技术防护等级极高。虽然我及时切断了连接并清除了痕迹，但可能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宋晚晴心中一凛。沈墨的黑客技术是她见过最顶尖的，连他都觉得对方防护等级高，甚至可能被反向追踪…这说明“极光计划”背后的防护力量极为强大，很可能不仅仅是莱因哈特的私人团队。
“你立刻转移分析地点，所有设备物理隔离检查。”宋晚晴当机立断，“高叔会安排新的安全屋。你人也要小心。”
“明白。”沈墨也知道事态严重，“另外，关于那个子版本‘32’，我在一些讨论旧版本‘aurora’设计缺陷的残存论坛帖子里看到，早期版本存在‘能量反馈过载’和‘特定频段谐振不稳定’的问题，严重时可能导致设备自毁或反向干扰操作者神经系统。不知道32版本是否解决了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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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在的弱点！宋晚晴记下了这个信息。“先确保安全，资料转移后我们再详细研究。”
结束通讯，宋晚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学术围攻、人身污蔑、技术追查…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她反而觉得思路更加清晰。对手越是疯狂，越是说明他们急了，露出了更多破绽。
她打开电脑，开始起草一份声明。不是对谣言的直接反驳，而是一份面向学院学术道德委员会和徐立严教授的、关于小组报告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论的详细说明附件。她将报告中使用的每一个公开数据源链接、每一种另类数据处理的技术依据、每一个模型假设的学术参考文献，都清晰罗列，并附上了沈墨准备好的、更加详尽的技术附录摘要。行文严谨客观，没有任何情绪化语言，完全符合最高学术标准。
同时，她让高远将韩子明收集到的、关于林若雪暗示周正修改数据的录音（关键部分）以及赵坤催促周正“重点突出”的录音，进行了技术处理，抹去可能暴露周正身份的信息，只保留指向性的对话内容，并准备好了文字转译稿。这份材料她暂时不会提交，但会作为应对最坏情况的“炸弹”握在手中。
接着，她联系了高远：“高叔，赵家内部，有没有可能争取的人选，有眉目了吗？”
高远很快回复：“有一个。赵宏远的堂弟，赵宏斌，主管赵氏集团的传统制造业板块，为人相对务实低调，对赵宏远父子激进的投资策略一直持保留态度，在这次的投资危机中损失也不小。他儿子赵锐，也在云巅学院，比赵坤低一级，据说和赵坤关系很一般。或许可以从赵锐这边切入。”
“赵锐…”宋晚晴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印象不深，似乎比较沉默。“想办法，安排一次‘偶然’的会面，地点要安全，理由要自然。先接触看看。”
处理完这些，夜色已深。宋晚晴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被灯光勾勒出的树影。手机屏幕亮起，又是一条来自“影子”的加密信息，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坐标定位，位于南城近郊一处废弃的工业园，以及一个时间：明晚十一点。
“影子”主动约见？还是另一个陷阱？
宋晚晴盯着那个坐标，心中快速权衡。对方神出鬼没，始终掌握主动，如果能面对面接触，或许能摸清其真实目的和身份，但也可能落入圈套。
她回复：“单独？”
几秒钟后，回复传来：“随你。但人多未必有用。”
宋晚晴思忖片刻，决定赴约。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她通知了高远和沈墨（他已转移到新安全屋），让他们在工业园外围布控，准备接应，但未经信号不得靠近。她自己则会带上必要的防护和通讯设备。
安排好一切，她揉了揉眉心。明天，将是密集交战的一天。上午要应对学院里暗流涌动的气氛和可能的新一轮谣言攻击，晚上则要去面对那个神秘莫测的“影子”。
然而，就在她准备休息时，书房的专线电话响了。是高远，语气带着罕见的震惊和急迫：
“小姐！刚接到我们在寰宇科技内部的眼线紧急报告！李明达半小时前，召集了他控制的几个核心部门负责人，开了一个秘密短会！内容不详，但会议结束后，那些人行色匆匆，李明达则直接去了机场贵宾室！我们查了航班信息，他订了今晚最快一班飞往瑞士苏黎世的机票！孙耀辉那边，也同一时间有订票记录，目的地也是苏黎世！”
宋晚晴猛地站起！李明达和孙耀辉同时紧急出国？去瑞士？那里是“辰光会”某些核心成员和资金盘踞的地方，也是莱因哈特经常活动的地点！
他们要跑？还是…去参加某个紧急会议，部署新的行动？
“能查到他们在苏黎世的具体行程或联系人吗？”宋晚晴急问。
“正在通过国际关系查，但需要时间！瑞士的银行和隐私保护太严了！”高远道，“不过，我们监控到，就在李明达开会前后，寰宇科技内部几个关键研发项目的服务器，有异常的数据访问和批量下载痕迹，虽然做了伪装，但流量异常！他们可能在转移或备份核心资料！”
宋晚晴的心沉了下去。这是最糟糕的信号之一！李明达和孙耀辉可能预感到了危险，开始准备后路，甚至可能在执行“辰光会”的某种应急计划——比如，转移资产、销毁证据、或者…为最后的摊牌做准备。
“立刻启动紧急预案！”宋晚晴声音斩钉截铁，“冻结李明达及其亲信在公司内部的一切权限，尤其是财务和技术出口权限！通过董事会紧急程序，哪怕只是临时性的！同时，加强集团总部和各关键研发中心的物理安保和网络安全等级，防止他们狗急跳墙进行破坏或窃密！通知我们所有能信任的高管和核心技术人员，提高警惕，注意自身安全！”
“是！”高远立刻执行。
放下电话，宋晚晴感到一阵紧迫感。对方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李明达和孙耀辉的突然离开，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最后的决战阶段，可能随时会被触发。
校园里的斗争，边境的危机，技术的追查，内部的清理…所有这些线，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拉紧，朝着一个爆点汇聚。
她看了一眼日历，后天是学院的专题研讨会，明晚要见“影子”。
时间，越来越少了。
她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理清所有线索，整合所有力量，准备好应对那随时可能到来的、最终的惊涛骇浪。
夜色深沉，宋晚晴眼中却燃着灼人的光。
风暴将至，而她，已立于风眼之中。
暗室之内，交锋已无处不在。
而真正的胜负，或许就在接下来这短短几十个小时内，初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