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宋氏大宅。
深夜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台灯。高远将一份厚厚的加密文件袋放在红木书桌上，推向坐在对面的宋晚晴和沈墨。陈伯无声地退到门外，亲自守候。
“小姐，沈少爷，这是你们离开这几天，我这边整理和查证的全部资料。”高远的声音低沉而疲惫，眼中有血丝，但目光锐利如常。“关于‘辰光会’，关于孙耀辉、李明达，还有…老爷出事前后，集团内部所有可疑的资金、人事、项目变动。”
宋晚晴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沈墨也凑近细看。资料详尽得令人心惊：错综复杂的离岸公司网络、看似正常商业往来实则资金腾挪的合同、数名中层管理人员在宋父昏迷后突然离职或调动的记录、几个核心研发项目被以“战略调整”为由暂停或转移的批文……
高远在一旁解释：“孙耀辉在智库的身份只是幌子。他真正的影响力在于他编织的那张人脉网，政商学界都有触角。李明达是他十年前一手提拔进寰宇的，这些年的业绩确实漂亮，但仔细看他主导的每一个新兴市场开拓，最终都有一家背景模糊的‘合作方’分走最大块的利润。而这些合作方，或多或少都与孙耀辉控制的基金有关联。”
“他们是在蛀空寰宇。”沈墨指着一份财务报表，“看这里，过去三年，通过李明达渠道流出的资金，累计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名义上是投资和渠道费用，实际…”
“实际大部分落入了‘辰光会’关联势力的口袋。”宋晚晴接话，声音冰冷，“他们不仅想要控制权，还在持续抽血。父亲…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他们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
“很有可能。”高远沉重地点头，“老爷昏迷前大约两个月，曾私下让我秘密调查过集团几个海外项目的审计情况，特别是李明达负责的东南亚板块。他当时没有明说，但情绪很凝重。不久后，他就…倒下了。”高远握紧了拳头，“医疗报告说是突发性脑梗和多种神经毒素并发，但毒素来源始终查不清。现在想来，那毒素，恐怕就是‘辰光会’或者莱因哈特提供的。”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杀父之仇，夺产之恨，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
“莱因哈特和‘辰光会’的关系，有眉目吗？”沈墨问。
高远调出另一份资料，是几张有些模糊的监控截图和通讯记录分析。“莱因哈特，明面上是几家跨国安保和科技咨询公司的老板，背景深不可测。我们通过特殊渠道查到，他至少为三个不同国家的影子机构服务过。他与‘辰光会’的直接联系证据很少，但有一个发现——大约八个月前，孙耀辉以私人名义，聘请了莱因哈特旗下的一家公司，为其在海外的一处资产提供‘安全评估和升级服务’。而那个时间点，正是‘辰光会’内部讨论‘启明计划’的时期。”
时间线串联起来了。孙耀辉代表的“辰光会”意图掌控寰宇，清除宋父；莱因哈特作为提供“特殊服务”的合作方介入，可能提供了技术（如毒素）和武力（如佣兵）；李明达是内部执行者。
“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将他们一举击溃。”宋晚晴冷静地分析，“尤其是‘辰光会’，其成员盘根错节，关系网太深。贸然行动，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小姐说得对。”高远赞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确凿的、能将其核心成员定罪的铁证，尤其是他们谋害老爷、窃取集团资产、以及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机会。”
“机会可以创造。”沈墨眼中闪过锐光，“他们这次伏击失败，损失了‘响尾蛇’的人，还暴露了可能的‘protol γ’设备线索，一定会有所动作。要么加紧灭口和掩盖，要么…加快他们掌控寰宇的步伐。无论哪种，都会露出更多破绽。”
宋晚晴沉吟片刻：“集团内部，除了李明达，还有哪些可疑人员需要重点关注？”
高远列出了一份名单，约七八人，分布在财务、人事、研发等关键部门。“这些人，或是李明达安插，或是在老爷出事后迅速倒向李明达和孙耀辉一边，行为有诸多可疑之处。我已经安排可靠的人暗中留意。”
“好。”宋晚晴将名单记在心里，“高叔，集团内部就拜托你继续稳住大局，暗中调查。我和沈墨，会从学院和外部线索入手。”她看向沈墨，“韩子明约我们见面，说发现赵家和林家的异常。赵家与‘辰光会’有没有关联还不确定，但林家…林若雪的父亲林宏远，据说也是‘辰光智库’的成员。”
沈墨点头：“明天下午，老地方见。”
高远又交代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强调已加强了宋宅和宋晚晴日常出行路线的安保，并提供了几个紧急联络方式。
回到自己阔别数日的卧室，宋晚晴却毫无睡意。她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寂静的庭院。身体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清晰的是心底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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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苍白的面容，黑森林冰冷的河水，溶洞中飞溅的鲜血，沈墨担忧的眼神，还有那条“影子不止一个”的警告……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
她轻轻摩挲着颈间的项链。父亲，你到底还留下了什么线索？我该怎么做，才能撕开这张巨大的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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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云巅学院附近一家格调清雅的私人咖啡馆包厢。
韩子明比约定时间早到，面前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看到宋晚晴和沈墨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目光在宋晚晴身上快速扫过，注意到她额角未完全褪去的淡色疤痕和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微蹙。
“听说你家里有点急事，回去处理了几天？没事吧？”韩子明问道，语气里有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显然，宋晚晴“请假”的官方理由并未完全取信于他。
“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谢谢关心。”宋晚晴坐下，语气平静，不愿多谈。
韩子明也没有追问，切入正题：“你们让我留意赵家和林家近期的动向，尤其是资金和人员方面。还真有些发现。”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几份图表和记录。“赵氏集团最近一个月，有两笔规模不小的资金，通过复杂的交叉持股公司，流向了海外。接收方表面是做矿产和航运的，但我查到其中一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与几个国际掮客关系密切，而那些掮客…据说能联系到某些‘特殊服务’提供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晚晴一眼，显然暗示这与她此前遇袭可能有关。
“赵坤知道这些吗？”沈墨问。
“以赵坤的纨绔程度，赵家核心的灰色交易，他未必有资格接触细节。但他最近很躁动，在学校里放话，说迟早要让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好看。”韩子明撇撇嘴，“目标指向很明显。另外，他最近和林若雪走得很近，频繁私下见面，不像单纯追求。”
“林家呢？”宋晚晴更关心这个。
“林家的情况更微妙。”韩子明的表情严肃起来，“林宏远，也就是林若雪的父亲，最近以个人名义，向‘辰光智库’旗下的一个研究基金捐赠了一大笔钱，远超他以往的捐赠额度。同时，林氏企业有几个重要的政府合作项目，审批突然加速通过了，而负责审批的关键人物，恰好也是‘辰光智库’的座上宾。”
“利益输送和交换。”沈墨总结。
“不止。”韩子明压低声音，“我有个在财经媒体工作的学长，他无意中透露，最近有不明背景的资金在二级市场悄悄吸纳寰宇科技的散股，动作很隐蔽，但总量在缓慢增加。他追踪不到最终买家，但资金流转中涉及的一家托管银行，与林氏企业有长期合作关系。”
宋晚晴和沈墨对视一眼。林家，或者说林宏远，果然与“辰光会”牵扯更深，而且可能已经在配合“辰光会”暗中收购寰宇股份，为最后的控制权争夺做准备。
“林若雪在学校有什么异常吗？”宋晚晴问。
“表面一切如常，依旧是完美的学生会副会长，温柔善良的校花。”韩子明语气略带嘲讽，“但她最近似乎对校园安全‘格外上心’，以学生会名义推动升级了几处监控系统，特别是…通往学院后山和几个僻静小道的路口。另外，她旁敲侧击向我打听过几次《云巅之声》的爆料来源审核流程，似乎想确保某些信息不会‘轻易泄露’。”
这是在构建信息控制网和监控网？林若雪在学校的角色，或许就是“辰光会”监控宋晚晴、并确保校园内行动安全的触角。
“谢谢你，子明，这些信息非常关键。”宋晚晴真诚道谢。韩子明的能力和人脉，在这次情报收集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别客气。我说过，我看不惯那些藏污纳垢的勾当。”韩子明摆摆手，随即正色道，“不过，晚晴，我得提醒你。赵坤是个莽夫，好对付。但林若雪…还有她背后的林家，心思深得很。你最近还是小心点。我总觉得…这学院里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了。”
正说着，包厢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争吵。韩子明皱眉，起身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咖啡馆大厅里，赵坤带着几个跟班，正拦着苏小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似乎不让她离开。苏小暖气得脸通红，紧紧抱着怀里的书。
“苏小暖好像遇到麻烦了。”韩子明回头说。
宋晚晴眼神一冷，立刻起身走了出去。沈墨和韩子明紧随其后。
“赵坤，让开！”苏小暖的声音带着怒气。
“苏大小姐，急什么呀？不就是让你帮忙约一下你那‘好闺蜜’宋晚晴吗？听说她回来了？怎么，不敢见人？”赵坤阴阳怪气地说，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其他顾客。
“晚晴没空见你这种人！”苏小暖试图绕开，却被赵坤的跟班再次挡住。
“我这种人？哼，苏小暖，别以为你家有点钱就能在我面前横。我告诉你，宋晚晴她得意不了几天了！等本少爷…”赵坤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从包厢走出来的宋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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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晴一步步走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平静得让赵坤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她身上那种经历过生死洗礼后的沉静气场，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等我什么？”宋晚晴在赵坤面前站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坤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冷笑：“等你倒霉！宋晚晴，别以为上次侥幸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有些人，不是你这种身份能惹得起的！”
“哦？哪些人？”宋晚晴微微挑眉，“是你？还是你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
赵坤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宋晚晴不再看他，转向苏小暖，语气缓和下来，“小暖，没事吧？”
苏小暖连忙跑到她身边，摇摇头，担忧地看着她。
宋晚晴对沈墨和韩子明点点头：“我们走吧。”说完，便带着苏小暖，无视脸色铁青的赵坤，径直朝门口走去。
沈墨经过赵坤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家里那些不该伸的手。否则，下次断的，可能就不只是手腕了。” 他显然意有所指，暗示知道赵家与袭击可能有关联。
赵坤瞳孔一缩，看着沈墨平静却暗含锋芒的眼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出咖啡馆，苏小暖才松了口气，拉着宋晚晴的手：“晚晴，你没事吧？赵坤他最近像疯狗一样，到处说你坏话，还总想打听你的行踪…我担心他…”
“我没事。”宋晚晴拍拍她的手，心中温暖。苏小暖的关心是真诚的，至少目前看来是。“不用担心他。跳梁小丑而已。”
但她心里清楚，赵坤不过是台前的小卒。真正的威胁，是藏在赵坤、林若雪身后，那张名为“辰光会”的大网，以及那个可能就在身边某处的“影子”。
告别韩子明，送苏小暖上车后，宋晚晴和沈墨走在回学院的林荫道上。
“赵坤的反应，证实了赵家确实参与了，至少知情。”沈墨分析，“但他似乎并不清楚全部细节，更像是被推出来吸引火力的。”
“嗯。林家更危险。”宋晚晴沉吟，“林若雪升级监控…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监控我。也可能是在为某些‘行动’清扫障碍，确保不被拍到。”
沈墨正要说什么，宋晚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储存的号码。
“小组作业名单已公布，你、我、林若雪、赵坤，还有周正，一组。很有趣的分组，不是么？期待合作。——林若雪”
宋晚晴看着这条看似平常、实则充满挑衅和暗示的信息，眼神渐冷。
小组作业…五个人，三个各怀鬼胎，一个曾参与霸凌但似乎有所悔悟的周正，还有一个她自己。
这分明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让她无法轻易回避的微型战场。
林若雪，你想在小组作业里玩什么把戏？
沈墨也看到了信息，眉头紧锁：“这是要逼你在近距离下应对她和赵坤的联手？”
“也许不止。”宋晚晴收起手机，望向远处学院哥特式的尖顶，“这可能是一个试探，一个陷阱，或者…一个为‘影子’提供绝佳观察和行动机会的舞台。”
风起于青萍之末。
重返校园的第一天，暗流已化为可见的漩涡，将她卷入其中。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随波逐流。
宋晚晴挺直脊背，朝着学院大门走去。
风暴将至，那便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