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的寒风裹挟着冰晶,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峡湾中呼啸,发出如同万千冤魂呜咽的声响。夜幕是这里最好的伪装,也是杀戮最钟爱的帷幕。
代号“苔原”的采集小队,此刻正依托着一处天然冰蚀洞穴和几块巨大的漂砾,构筑起简易的环形防线。队长“雪豹”透过夜视仪,紧盯着前方影影绰绰、正在借助浮冰和礁石快速逼近的黑色身影。对方动作专业而迅捷,显然不是普通的武装分子或探险队。
“确认目标八人,装备精良,有夜视和热成像,战术队形标准。” “雪豹”对着几乎被静电噪音淹没的通讯器低语,“携带样品的‘白鼬’和‘旅鼠’已从三号路线撤离,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备用点。我们拖住他们。”
“收到。‘北极星’支援组已起飞,预计二十五分钟后抵达你们上空,坚持住。” 高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信号干扰极强。
没有更多交流的时间了。黑石的武装小队已经进入最佳射程。
“自由射击!优先摧毁他们的通讯和夜视设备!” “雪豹”一声令下。
“咻咻咻——!”
安装了高效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喷吐出短促的火舌,子弹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轨迹,打在敌人藏身的冰岩上,溅起一片冰屑和火花。对方反应同样迅速,立刻分散隐蔽,并开始用精准的点射进行压制和还击。
枪声并不密集,但每一发都带着死亡的气息,在寂静的冰原上格外刺耳。双方都是精锐,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与反制。
“雪豹”身边的队员“冰刀”闷哼一声,肩膀中弹,鲜血迅速在防寒服上晕开。
“医疗包!压制右侧那个机枪手!” “雪豹”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吼道。
与此同时,携带第一批苔藓样品的“白鼬”和“旅鼠”,正在一条几乎被冰雪覆盖的狭窄冰川裂隙中艰难穿行。身后远处隐约的枪声如同催命符,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装有样品的特制低温保存箱被“旅鼠”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快点!前面就是接应点!” “白鼬”喘息着,用冰镐劈开前方松软的雪檐。
突然,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冰层断裂声!一大块因枪战震动而松动的冰盖,朝着他们所在的裂隙轰然塌落!
“小心!” “旅鼠”眼疾手快,猛地将“白鼬”向前推开,自己则抱着箱子向后急退。
“轰隆!!”
冰雪混合着石块倾泻而下,瞬间填埋了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激起的雪雾弥漫开来。
“旅鼠!” “白鼬”从雪堆里爬出,惊恐地回头,只见“旅鼠”大半个身子被埋在了冰雪下,只有手臂和怀里的箱子还露在外面。
“我没事…箱子…箱子没事…” “旅鼠”的声音从雪下传来,有些发闷,但异常坚定,“别管我…拿上箱子…走!”
“白鼬”眼眶一热,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冲过去,费力地从“旅鼠”怀中接过完好无损的保存箱,深深地看了战友一眼:“撑住!支援马上到!”
他转身,咬着牙,背负着战友的托付和全部的希望,继续向着接应点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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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岛指挥中心,气氛因北极传回的零星、破碎的战况报告而紧绷。
“北极星支援组遭遇强电磁干扰和恶劣气流,抵达时间可能延迟五分钟!”
“‘苔原’小队防线被突破一角,两人受伤,仍在坚守!”
“样品转移小组遭遇冰崩,一人被困,样品由另一人携带继续转移!”
每一个消息都让人的心往下沉一分。高远紧盯着战况图,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动着一切可能的后备资源和信息支援。
宋晚晴站在主屏幕前,一半屏幕是父亲病房的实时监控,第三阶段治疗即将开始;另一半屏幕是北极战场的示意地图和零星画面。冰与火的煎熬,同时炙烤着她的神经。
她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父亲的性命系于一线,北极的样品同样关乎父亲的未来。
“告诉‘北极星’,不计代价,准时抵达,提供空中火力掩护和撤离支援。”她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颤抖,“通知我们在挪威的备用应急小组,做好从陆路接应的准备。另外,动用我们所有能影响的极地卫星资源,为战场提供实时气象和敌情预警,哪怕只有几分钟的优势。”
“是!”
命令被迅速执行。尽管远隔万里,安全岛依然是这场北极争夺战最核心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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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刻,瑞士“圣所”庄园的地下深处,另一种形式的“冰火之歌”也在上演。
莱因哈特站在主实验室的环形控制台中央,周围是数十块闪烁着复杂数据和三维神经影像的屏幕。其中几块屏幕上,显示着“subject batch-3”的实时状态。那些代表着不同个体脑电活动的波形,正在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下,缓慢而艰难地向着某个预设的“模板”,同步率已经突破了95的临界点。
控制台立刻发出低沉的蜂鸣警报。屏幕上弹出血红色的警告:“protol γ 稳定性波动!s-03神经耐受阈值超限!诱导因子排斥反应加剧!”
莱因哈特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指令。一股更强的、经过精确调制的电磁脉冲和混合着特定神经化学物质的雾剂,通过导管注入“s-03”所在隔离舱的循环系统。
屏幕上的颤抖波形在强干预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剧烈挣扎了几下,然后…缓缓地、不情愿地,重新被拉回向“模板”频率,但波形变得异常平坦、呆滞,失去了之前那一点点微弱的、属于个体的“活性”。
但莱因哈特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他看着“s-03”那变得如同标准心电图一般规整却死气沉沉的脑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个体差异性…依然是最大的变量。”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巨大的实验室里回荡,“即使经过了预处理和药物 nditiong(条件化塑造),原生神经网络的‘韧性’和‘排异性’依然会干扰‘共振’的纯净度。”
他调出另一份档案,标题是《source aterial: song qg shan – phase 1 analysis》(原始材料:宋青山——第一阶段分析)。里面是杨文斌早年传回的、关于宋青山在“幽冥兰”和早期诱导剂作用下神经系统变化的详细数据。
“宋家的基因…果然有些特别。”莱因哈特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研究狂热和冰冷评估的光芒,“对神经毒素的代谢抗性,对诱导信号的潜在共鸣阈值…都比普通样本高出37。不愧是…当年‘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最理想的潜在‘载体’家族之一。”
他关掉宋青山的档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batch-3”。同步率虽然勉强维持,但那种强行压制个体性带来的“死板”,显然不符合他最终极的“共振”蓝图。他需要的是“和谐”的共鸣,而不是“强制”的同步。
“或许…是时候引入一点‘外部变量’了。”莱因哈特若有所思,“宋家的新一代,似乎激活了某些意料之外的‘抗性’…也许,这种‘抗性’本身,就是一种值得研究的‘催化剂’?”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计划,开始在他精密如仪器般的大脑中成形。
他再次拿起了那个加密卫星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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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岛医疗区,宋青山的第三阶段治疗,在几乎凝滞的空气中,开始了。
最高剂量的“破晓-i号”,如同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禁卫军,沿着精心规划的路径,向着大脑最深处的顽固“堡垒”发起了总攻。
监测屏幕上的曲线,开始了更加剧烈的波动。颅内压一度逼近安全红线,又被联合降压方案稳稳拉回。体温再次升高,全身性的炎症反应指标也有抬头迹象,但都被严阵以待的医疗团队用预备方案一一化解。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那些代表高阶脑功能的监测数据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治疗开始后一小时,脑电图上的γ波振荡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性的、中高幅度的θ波慢活动,偶尔夹杂着短暂的δ波。
“这是…药物和代谢压力下的正常抑制反应,还是…” 一位专家有些不安。
张博士紧盯着多模态成像:“不…看这里,前额叶皮层和海马体的葡萄糖代谢率在缓慢而稳定地上升!虽然整体脑电活动看似‘平静’了,但关键区域的‘后台工作’正在加强!这可能是深度修复和重建的征兆!”
果然,在治疗开始后第三小时,变化再次出现。
那些θ波慢活动的背景中,开始周期性地“镶嵌”进短暂而清晰的β波(警觉、思考波)片段!虽然每次只持续几秒,但出现的频率越来越规律!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一次较强的β波片段爆发时,宋青山的眼睑,在没有任何外部刺激的情况下,出现了极其快速而微弱的颤动!同时,连接在他指尖的皮肤电传导监测仪,记录到了一次明确的、与情绪波动相关的电信号变化!
“他…他可能正在经历…梦境?或者…某种内在的意识活动?”神经心理学专家难以置信地推测。
观察窗外,宋晚晴屏住了呼吸。父亲的眼睑颤动和那微小的皮肤电变化,比任何仪器数据都更直接地冲击着她的心灵。父亲…不仅仅是在生理上复苏,他的内心世界,那个被禁锢了太久的世界,似乎也正在艰难地重启!
希望,如同极地黑暗中骤然炸裂的极光,绚丽而震撼地,照亮了她几乎要被重压碾碎的心房。
而就在这时,北极的战报和瑞士沈墨的分析,也几乎同时传了回来。
“‘北极星’抵达!成功驱散黑石武装小队!‘白鼬’携带样品安全抵达备用点,正在转运!‘苔原’小队和被困的‘旅鼠’均已获救,伤员正在后送!”
“晚晴!我对莱因哈特‘protol γ’的碎片信息进行了深度模拟推演…它很可能是一种…试图抹除个体意识差异、建立‘群体神经共振网络’的恐怖协议!而‘subject batch-3’…可能就是他的第一批…‘共鸣体’试验品!”
冰与火的讯息,几乎同时涌入。
父亲意识复苏的火焰在黑石抢夺的冰寒中顽强燃烧,而莱因哈特那试图冻结个体意识的冰封协议,正透出更加彻骨的寒意。
宋晚晴站在指挥中心,感受着这冰火交织的极端洗礼。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但无论冰封多么严酷,火焰,终将指引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