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岛的晨曦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拉开了一场无声战役的序幕。实验室里灯火彻夜未熄，张博士和他的团队已经进入了近乎疯狂的工作状态。有了“星尘”原始活性样本这个最精准的靶子，优化冰核蛋白酶（他们内部已将其命名为“破晓-i号”）的实验进展神速。
宋晚晴只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便回到了实验室外的监控中心。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各项实验数据，沈墨的远程窗口也一直亮着，他正同步处理着李振华供词中提取的海量碎片信息，尝试拼凑出“牧羊人”和那个神秘“圣所”的轮廓。
“血清蛋白结合率又提升了5个百分点！”一名助手兴奋地低声汇报，“‘破晓-i号’在模拟血脑屏障环境下的递送效率超出预期！”
张博士紧盯着显微镜和一旁飞速滚动的数据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不仅仅是抑制…我们可能发现了新的作用机理！它似乎能诱导毒素蛋白发生构象变化，使其更容易被免疫系统识别和清除…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能在灵长类动物身上复现…”
这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意味着“破晓-i号”不仅可能中和毒性，甚至能帮助身体主动清除残留毒素！这为宋青山的苏醒，增添了至关重要的砝码。
但宋晚晴并未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她看着另一块屏幕上，沈墨梳理出的关于“vr”和“圣所”的线索图，眉头微蹙。
“v r… victor rehardt？”沈墨尝试着拼出一个名字，将搜索结果投射到共享屏幕上。那是一位二十年前在欧洲生物化学界颇有名望，但在一次涉及伦理争议的重大实验事故后便销声匿迹的德裔科学家。事故调查报告语焉不详，只说他主导的“神经可塑性定向诱导”项目因“不可控副作用”被永久封存，其本人引咎辞职，此后不知所踪。
“年龄、专业领域、消失的时间点…都对得上。”沈墨分析道，“如果‘牧羊人’真是他，那么他对神经系统的深入研究，以及可能掌握的影响精神的技术，就有了合理的出处。那场‘事故’，或许根本就是一场未公开的、危险的突破。”
宋晚晴凝视着屏幕上那张仅存的、有些模糊的学术会议合影。莱因哈特大约四十多岁，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嘴角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透过镜片，给人一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疏离感。
“查他的人际关系网，尤其是失踪前后，与瑞士、与‘衔尾蛇学会’、与赵家，可能存在的交集。”宋晚晴沉声道，“还有那个‘圣所’的地址，李振华提供的物流单号，还能挖掘出什么？”
“单号很旧了，当时的承运物流公司几经并购，原始数据库可能已经丢失或封存。”沈墨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正在尝试从其他关联订单和那个模糊的瑞士邮政编码入手…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高远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大小姐，班森·李那边有异动。他名下的一架私人飞机，一小时前申请了飞往瑞士苏黎世的航线，起飞时间就在三小时后。同行的还有两名身份不明的随行人员，我们的情报显示，其中一人有神经药理学的背景。”
“看来我们的动作，已经惊动了他们。”宋晚晴眼神锐利，“‘牧羊人’可能在召唤他，或者…他们察觉到了李振华的背叛和样本的丢失，准备转移或采取紧急措施。”
她迅速思考：“能阻止或延迟他的航班吗？”
高远摇头：“很难，他的手续齐全，而且动用的是非商业航空通道，我们直接干预容易暴露，也缺乏正当理由。”
“那就让他飞。”宋晚晴果断道，“但我们要知道他去了瑞士具体见了谁，做了什么。高远，动用我们在欧洲的所有资源，不惜代价，盯死班森·李在瑞士的一举一动。同时，加强岛上和国内所有相关人员和设施的安保等级，我怀疑他们可能会有报复性或预防性的行动。”
“是！”
“另外，”宋晚晴看向沈墨，“加快对‘圣所’的定位。此行，很可能就是去那里。我们必须抢在他们采取进一步行动，或者彻底销毁证据之前，找到它！”
沈墨重重点头，眼中的疲惫被强烈的斗志取代。
压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收紧。但宋晚晴却感觉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敌人越是反应激烈，越说明他们打中了要害。
她走到另一块屏幕前，调出了寰宇科技总部的实时监控和运营数据。李明达倒台，李振华被秘密控制，赵家陷入内乱，黑石基金头目仓皇离境…看似外部危机重重，但寰宇内部，经过几轮清洗和她的铁腕掌控，反而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甚至凝聚力有所提升的时期。几位原本摇摆的董事和高管，在目睹了她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如今依旧稳如泰山的局面后，态度明显转向支持。
这是她的基本盘，也是她敢于与“牧羊人”、黑石周旋到底的底气之一。
她思索片刻，接通了陈伯的加密线路。
“陈伯，极地苔藓的备用渠道，进展如何？”
陈伯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依旧沉稳：“大小姐，第二支队伍已经集结完毕，装备正在运输中，但预计抵达斯瓦尔巴并完成采集，最快也需要十天。而且…我们监测到那片区域附近的卫星通讯有异常干扰，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在活动。”
十天…太长了。父亲的病情，等不了那么久。而且“牧羊人”和黑石也不会给他们十天安稳的时间。
“我明白了。”宋晚晴心中有了决断，“陈伯，备用渠道继续推进，但优先级调整。我们现在有更直接的线索。我需要你动用家族在瑞士、德国、奥地利的所有老关系，特别是与学术界、医疗界和私人安保领域有关的，秘密调查一个名叫维克多·莱因哈特的前科学家，以及一个可能代号为‘圣所’的隐秘地点。重点是苏黎世、日内瓦、伯尔尼附近。”
陈伯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突然转向的指令，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应道：“是，大小姐。我立刻去办。”
结束通讯，宋晚晴重新将目光投向实验室的数据屏幕。那里，承载着最现实的希望。
“张博士，”她通过内部通讯问道，“以目前的进展，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初步的、极小剂量的安全性人体测试？”
张博士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宋小姐，这…按照常规流程，至少还需要完成灵长类动物的全部长期毒理和药代动力学实验，最快也要两个月…”
“我们没有两个月。”宋晚晴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破晓-i号’的体外数据和动物急毒实验，如果一切完美，有没有可能，在严格监控和充分预案的前提下，进行非常规的、极小剂量的探索性尝试？目标不是治愈，仅仅是验证其人体安全性和初步的生物学效应。”
她的话让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无疑是极大的冒险，稍有不慎，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张博士脸色变了几变，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振奋的数据，又想到病床上命悬一线的宋青山，以及宋晚晴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咬了咬牙：“理论上…如果所有前置数据都指向极高的安全窗，并且在最顶级的医疗监护环境下…可以尝试微量皮试或局部注射，进行最初步的观察。但这需要最顶尖的临床专家团队和最万全的应急预案，风险…依然极高。”
“准备方案。”宋晚晴只说了四个字。她当然知道风险，但父亲的时间，和外部的威胁，已经容不得他们按部就班。她必须为“破晓-i号”的最终应用，争取哪怕提前一天的时间。
这是赌上一切的豪赌。用科学，用勇气，去对抗时间与阴谋。
就在这时，沈墨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晚晴！有发现！”
宋晚晴立刻看向他的屏幕。沈墨调出了一份极其陈旧、边缘已经扫描不清的纸质文件影印件，看起来像是某个私人图书馆或档案馆的借阅记录。
“我顺着李振华提供的那个模糊邮政编码，交叉检索了当年可能经手那批‘特殊设备’的几家小型物流公司和仓储公司的历史档案…找到了这个！”沈墨的声音带着激动，“一份十七年前的货物签收单副本！收货地址是一个位于瑞士阿尔卑斯山区，叫‘圣米迦勒疗养院’的地方，签收人缩写——v r！而这家疗养院，在十五年前就因为一场‘火灾’永久关闭了，地皮后来被一个注册在列支敦士登的基金会收购，改建成了私人庄园，不对公众开放！”
圣米迦勒疗养院…火灾…私人庄园…
“就是那里！”宋晚晴眼神骤然亮起，如同寒夜中点燃的火炬，“‘圣所’的前身，很可能就是这家疗养院！他的巢穴！”
密码vr，终于指向了一个具体的地点！
虽然那里现在已成私人禁地，守卫森严，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
“沈墨，立刻搜集这个庄园的所有者信息、建筑结构图（如果有）、周边地形、安保情况…一切相关信息！”宋晚晴语速飞快，“高远，通知我们在欧洲的行动组，优先向瑞士阿尔卑斯山区那个坐标靠拢，进行远程侦察，但绝对不要打草惊蛇！”
“是！”
命令迅速下达。安全岛上的气氛，因为这一关键发现，陡然变得更加紧张而充满蓄势待发的力量。
宋晚晴站在监控中心，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标注出来的、隐藏在皑皑雪山之间的坐标点。
父亲，请再坚持一下。
“牧羊人”，你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了。
下一次日出之时，猎手，将叩响你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