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立刻接通，仿佛沈墨一直将手机握在手中等待。
“晚晴！”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担忧，“伯父怎么样了？” 背景音很安静，他显然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暂时稳定了。”宋晚晴言简意赅，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但逻辑清晰，“体内发现了神经毒素，怀疑与杨教授有关。你那边发现了什么？”
沈墨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我仔细翻阅了父亲留下的日记和一些散落的笔记。里面提到，大概在八年前，天穹计划进行到关键阶段时，杨文斌教授曾以‘评估生物相容性风险’为由，极力主张引入一种名为‘星尘’的稀有植物萃取物作为辅助介质。但当时项目首席科学家，也就是我父亲，坚决反对，理由是‘星尘’的代谢机制不明，与计划核心能源材料的长期相互作用存在不可控风险，学术上也有争议。”
“星尘…”宋晚晴默念这个名字，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对，我顺着这个线索查了下去，”沈墨继续道，“利用…一些非公开的学术数据库进行交叉检索。发现杨教授在更早年间，曾以独立研究员的身份发表过一篇关于‘星尘’生物碱特性的论文，但因其实验数据存在疑点，且研究方向偏门，被主流期刊拒稿，最终发表在一个影响力很低的边缘期刊上。而他在那篇论文中提到的某种生物碱衍生物，其理论毒理模型，与你刚才提到的神经毒素特征…有高度吻合之处。”
宋晚晴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一条隐藏了多年的线，终于浮出水面。杨教授并非仅仅是后来被收买，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试图将“星尘”或其衍生物引入宋氏的核心项目，无论其背后是个人学术野心，还是受人指使。天穹计划的终止，打断了他的部署，但他却利用首席医疗顾问的身份，将这种未经验证、极具危险性的物质，用在了父亲身上！
“也就是说，‘幽冥兰’并非唯一的毒素，或者，‘星尘’就是‘幽冥兰’的关键组成部分？”宋晚晴迅速抓住核心。
“极有可能！”沈墨肯定道，“日记里提到，我父亲后来私下调查过‘星尘’，怀疑它与一种民间传闻中的慢性毒药‘幽冥兰’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如果杨教授就是‘幽冥兰’的知情者甚至研发者，那他很可能掌握着毒素的具体构成，甚至…潜在的抑制思路。”
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光！找到毒素的来源，就意味着解药的研究有了明确方向，不再是大海捞针！
“沈墨，把你找到的所有关于‘星尘’和那篇论文的资料，立刻加密发给我。这非常重要！”宋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我已经整理好了，马上发你。另外…”沈墨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晚晴，你要小心。日记里还提到，我父亲怀疑公司内部有一个高层，在暗中支持杨教授引入‘星尘’，并对天穹计划的最终终止感到异常‘惋惜’。他虽然没写名字，但用了‘那位渴望点燃星火，不惜焚尽森林的人’这样的描述。”
渴望点燃星火，不惜焚尽森林… 宋晚晴脑中立刻浮现出李明达那张看似忠厚实则贪婪的脸。他负责的东南亚新能源项目，其核心不正是一种激进的新型能源技术吗？这与“星火”、“焚尽森林”的意象，隐隐契合。他的动机，或许不仅仅是利益，还夹杂着对某种未能实现的“技术野心”的执念？
“我明白了。沈墨，谢谢你。”宋晚晴真诚地说道。在孤立无援的时刻，沈墨提供的线索，不仅是救父亲的关键，也让她感觉并非独自在战斗。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沈墨语气坚定，“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我虽然力量微薄，但一定会尽全力。”
结束通话，宋晚晴立刻收到了沈墨发来的加密文件包。她迅速浏览，将关键信息提取出来，随即接通了内部通讯。
“高远，两件事。第一，让我们在海外实验室的分析团队，立刻比对‘星尘’生物碱衍生物的理论模型与父亲体内的毒素成分，我要最快的结果。第二，重点调查李明达过去所有与生物科技、稀有植物提取物研究相关的投资、合作项目，尤其是八年前天穹计划时期及之后一年内的动向，查他与杨教授除了工作汇报之外，是否存在私人交往、共同利益输送！”
“是！”高远的回应干脆利落。
指令下达后，宋晚晴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线索逐渐汇聚，指向李明达，但证据链仍不完整。杨教授已死，那个未说完的“李”字，以及“牧羊人”的代号，是否能直接钉死李明达？对方经营多年，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不到半小时，高远带来了新的情况。
“大小姐，李明达的私人助理，我们晚了一步。发现他死在自己公寓里，初步判断是过量注射药物，现场伪装成自杀。他使用的加密通讯设备被物理销毁。”
灭口！对方下手又快又狠，斩断了直接指向李明达的一条重要线索。
宋晚晴眼神一冷：“自杀？真是巧得很。他经手的项目账目查得怎么样？”
“正在全力攻坚，李明达团队的人似乎得到了统一口径，配合但效率极低，并且在法律层面设置了多重障碍，需要时间。”高远汇报，“不过，我们截获到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黑石基金亚洲区的负责人，将于明天傍晚秘密抵达本市。”
宋晚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山雨欲来风满楼。内部的鬼要清理，外部的狼也伺机而动。李明达这是眼看事情要败露，迫不及待地想引入外部势力，搅浑水，甚至可能想借黑石之手，对自己不利，或者进行最后的利益交换。
“来得正好。”宋晚晴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城市地图前，“让我们‘欢迎’一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查清楚他可能的落脚点、会见对象。另外，继续对李明达施加压力，他不是喜欢演戏吗？那就让他演个够。把他可能涉及职务侵占、商业贿赂的初步‘线索’，‘不经意’地透露给与他有旧怨的几位董事和媒体朋友。”
她要让李明达内外交困，自乱阵脚。同时，黑石负责人的到来，虽然危险，但也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顺藤摸瓜，找出寰宇内部更深层次“牧羊人”的机会。
布置好一切，窗外天色已蒙蒙亮。宋晚晴毫无睡意，她回到医院，守在父亲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医疗团队忙碌的身影，她握紧了拳头。
父亲，请再坚持一下。伤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无论是魑魅魍魉，还是豺狼虎豹，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晨曦微露，照亮了她坚毅的侧脸。新的一天开始，更激烈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而她，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