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朝拜，仍在继续。
沈澈坐在轮椅上，一手被苏晚紧紧握着，另一只手依旧用那方洁白的丝帕捂着唇，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他微微抬起眼，目光扫过面前这些神情各异的族老们，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他的表演还在继续，因为他知道，这场戏最大的观众——全网的民众，还在看着。虽然苏晚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但摄像头并没有关闭，依旧在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三爷爷，各位叔伯，折煞我了……”他的声音虚弱沙哑，仿佛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我只是……做了沈家子孙该做的事。只是没想到……南天叔叔他……他竟会……”
说到这里，他仿佛悲痛难当，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身子都佝偻了下去。
苏晚连忙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眼里的心疼和担忧不似作假。
“好孩子，好孩子……”三爷爷沈振山老眼含泪，看着沈澈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苦了你了。你大病初愈，本该静养，却还要为家族清理门户……”
他转过身，看着地上沈南天那具已经开始散发着恶臭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来人！”他沉声喝道。
几名护卫立刻上前，躬身听令。
“此獠……沈南天，勾结外敌，谋害家主，意图颠覆宗祠，罪不容诛！”沈振山的声音掷地有声，“但念在他曾为沈家血脉，死后不便曝尸。将他……拖出去，秘密火化，骨灰……撒入臭水沟，不得入我沈家祖坟，不得录入族谱！”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这是在向沈澈，也是向所有人表明态度——从今往后，沈家，只有一位主人。
“是！”护卫们领命，强忍着恐惧和恶心，上前用裹尸袋将沈南天的尸体装了起来，迅速拖离了祠堂。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诡异的恶臭，随着尸体的离开，才渐渐淡去了一些。
祠堂内的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沈澈身上。
他们都在等，等这位新王，下达他的第一道旨意。
沈澈却像是真的力竭了，他靠在苏晚身上，对钟叔虚弱地摆了摆手：“钟叔，我累了……送我……回家。”
“是，少爷。”钟叔立刻会意，推起轮椅。
苏晚也连忙起身，一左一右地扶着轮椅的扶手，仿佛沈澈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器。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祠堂大门时，沈澈忽然又开口了。
“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那些战战兢兢的族老，“关于南天叔叔……异变的事，对外就宣称，他因多年来谋害兄长、篡夺家业，心中有愧，以致走火入魔，最终引发隐疾，暴毙而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中几个脸色特别难看的族老，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冷笑。
“至于他这些年……在集团内部安插的那些人，做过的那些事……”
他话锋一转，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相信，各位叔伯，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列祖列宗……安息。”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对钟叔道：“走吧。”
轮椅缓缓驶出祠堂，留下满堂噤若寒蝉的族老。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
沈澈最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这是要他们主动清理门户，把所有和沈南天有牵连的人和事，全都干干净净地交出来！
那些曾经依附沈南天，在集团里作威作福，中饱私囊的人，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位新上位的少家主，看着病弱，手段却比他父亲当年还要狠辣！
他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
回到主宅的卧室，门一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前一秒还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沈澈，下一秒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哪里还有半点病弱的样子？
精神好得很。
苏晚看着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上前捶了他一下：“你个骗子！刚才演得那么像，我都差点信了！”
沈澈顺势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独属于她的、让他安心的气息。
“不演得像一点，怎么能骗过所有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沙哑，“也让你……受惊了。”
“我才没受惊。”苏晚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就是……心疼。”
虽然理智告诉她，他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可是一想到他在祠堂里那苍白的脸色，那压抑的咳嗽，她就觉得心脏揪着疼。
“傻瓜。”沈澈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顶，“都是假的。”
他放开她，走到一旁的洗手台，仔仔细细地洗着手。
刚才，他的脚踩过沈南天的头，他的手……终结了那个怪物的性命。
他不想让那些肮脏的东西，沾染到他的女孩。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精壮的腰。
“沈澈，”她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声问，“沈南天……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是顾家做的吗？”
沈澈洗手的动作一顿。
他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然后转过身，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是，也不是。”他的眼神深邃，里面藏着苏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机场那边传来消息，在我冻结了沈南天所有资产后，顾家的人就出现了。他们给沈南天注射了最新改良版的‘深渊凝视’。”
“什么？”苏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顾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灭口，以及……实验。”沈澈的声音冷得像冰，“沈南天知道太多关于顾家和‘衔尾蛇’组织的秘密，顾修远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京城。同时，他们也想看看，一个失败的‘容器’，在被注入新版毒素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苏晚只觉得一阵恶寒。
顾家的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他们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所以，沈南天变成怪物冲进祠堂，其实是顾家……送给你的一份‘礼物’？”苏晚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没错。”沈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们想用一头失控的怪物，来试探我的深浅，来扰乱沈家的根基。只可惜，他们算错了一步。”
“他们没想到，你会将计就计，把这场危机变成你个人加冕的舞台。”苏晚接口道，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是我们。”沈澈纠正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没有你，这场戏演不下去。”
如果没有苏晚当机立断开启直播，如果没有她勇敢地站在怪物面前吸引注意力，如果没有她最后恰到好处地配合，这场表演绝不会如此完美。
苏晚被他看得有些脸热，心底却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钟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少爷，各大财经媒体的头条已经出来了。集团股价……开盘即涨停。”
沈澈嘴边露出一丝预料之中的笑容。
然而，钟叔的下一句话，却让这笑容瞬间凝固。
“但是……陆家那边，有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