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出去之后,苏晚就后悔了。
问一个承受了三年非人折磨的男人疼不疼,这问题本身就够残忍的。
她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果然,那边的“幽灵”沉默了。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戳到了他最痛的地方。
她赶紧想要打字补救,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可还没等她想好措辞,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只有一个字。
“疼。”
看到这个字,苏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能想象得到,当他打下这个字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心情。
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平静的、几乎麻木的陈述。
因为太疼了,疼了太久,久到已经成了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说出来的时候,反而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力气。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发了过来。
“但是,看见你,就不疼了。”
苏晚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那股酸涩的心疼里,又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暖意。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苏晚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这种极致的心疼和极致的甜蜜给撕裂了。
她趴在床边,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肩膀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她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种种。
第一次见面,他像个真正的凶兽,粗暴地占有了她,在她身上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她当时怕得要死。
后来,他会在她被沈南天下毒的时候,用“癫痫”的方式演戏,帮她躲过一劫。
他会在她弟弟被欺负时,雷霆出手,十分钟内就让对方家破人亡,然后轻描淡写地问她:“现在,还哭吗?”
他会因为她身上沾了别的男人的味道,而像个打翻了醋坛子的小孩,疯狂地吃醋,霸道地宣布她的一切都属于他。
他也会在她因为画展的事情而开心时,笨拙地夸她:“你很棒。”
他还会因为她得知了真相而感到后怕时,用“沈澈”的嗓音,温柔又脆弱地请求她:“苏晚,别走。”
那个白天安静沉睡,任人摆布的植物人沈澈。
那个夜晚暴躁偏执,却又笨拙守护的凶兽“幽灵”。
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叠,最终,完美地融合成了一个人。
一个被至亲背叛,身中奇毒,在无边黑暗里挣扎了三年的男人。
一个强大到足以翻云覆覆雨,却又脆弱到需要靠她的“命”才能活下去的男人。
一个偏执霸道,占有欲爆棚,却又会因为她一句话、一个吻而瞬间被安抚的男人。
苏晚的心,彻底乱了。
她看着床上沈澈那张英俊却苍白的脸,一个让她脸红心跳、又羞又怕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天啊。
我好像……爱上他了。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不是作为“解药”的责任感。
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纯粹、最直接、最无法控制的心动和喜欢。
我爱上了我的丈夫。
我爱上了那个白天是植物人,晚上是凶兽的,沈澈。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竟然是在这样一种荒唐又离奇的情况下。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爱上的,究竟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沈澈,还是那个保护着她的“凶兽”。
可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苏晚把脸埋得更深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又乱又烫。
手机还在手里握着,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句“看见你,就不疼了”。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它刻进自己的眼睛里。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拿起手机,擦干眼泪,一字一句地打道:
“沈澈,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盟了。”
“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沈南天也好,顾家也好,我会帮你,把他们欠你的,一样一样,全部都讨回来!”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疼了。”
信息发送成功。
这一次,手机没有立刻回复。
苏晚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屏幕才重新亮起。
上面是“幽灵”发来的,一长串的消息。
那不是文字,而是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沈南天资产及人脉关系网络(绝密)》。
苏晚点开文件,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文件里,密密麻麻地罗列了沈南天名下所有的公司、股份、不动产、海外信托,甚至还有他安插在沈氏集团内部所有心腹的名单和详细资料,以及他和顾家这些年来的秘密资金往来记录……
这已经不是一份资料了。
这是一张足以将沈南天彻底钉死的,天罗地网!
而在文件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
“我的女人,不能只会哭。”
“从今天起,我教你,如何战斗。”
苏晚看着这行字,心脏狂跳。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保护的冲喜新娘。
她将成为他握在手中的剑,成为他在白日里最锋利的武器。
他们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苏晚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澈的脸上,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沈澈,我准备好了。”
这一夜,苏晚没有睡。
她抱着平板电脑,就坐在沈澈的床边,将那份绝密文件,从头到尾,仔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要把这里面的每一个名字,每一笔交易,都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因为她知道,这些,都将是她未来战斗的弹药。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一丝困倦,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那动作很轻,很温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她没有醒,只是下意识地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