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庄园,主卧。
冰冷的医疗仪器,依旧规律地闪烁着幽绿色的微光。
床上那个俊美如神只的男人,安静地躺着,仿佛世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但,没有人知道。
就在刚才那一个小时里,这具被禁锢的躯体之内,正进行着一场怎样毁天灭地的风暴。
沈澈“看”到了。
通过遍布京城,无孔不入的“天眼”系统,他“看”到了画廊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苏晚穿着那条他亲自挑选的白色连衣裙,抱着自己的画,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敢又脆弱的小战士,走上台阶。
他看到了她见到偶像周云山时,那紧张又羞涩的模样,可爱得让他想把她揉进怀里。
他看到了她的画被挂在展厅中央时,她躲在角落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属于她自己的光芒。那光芒,比他见过的任何珠宝,都要璀璨。
然后,他也看到了沈薇薇那个蠢货,像一只聒噪的乌鸦,带着满身的恶意,冲了进去。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抄袭”那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了苏晚的身体里。
他听到了周围人群那些愚蠢的议论,那些鄙夷的、幸灾乐祸的窃笑。
“冲喜的……”
“麻雀……”
“偷鸡摸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刺入沈澈的意识深处。
怒火!
无法抑制的、足以焚烧整个世界的怒火,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疯狂地咆哮!
他想动,他想嘶吼,他想立刻出现在那个蠢货面前,亲手拧断她的脖子!他想把那些用肮脏言语玷污了他女孩的人,全都撕成碎片!
他的意识疯狂地冲击着身体的囚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动啊!给老子动起来!”
他在内心狂吼,精神力几乎要冲破头颅。
但没用。
这具身体,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将他所有的愤怒、杀意、和心疼,都死死地锁在里面。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女孩,被那些蝼蚁围攻,孤立无援,那双刚刚亮起的眼睛,一点点地黯淡下去,被绝望和委屈所淹没。
那一刻,沈澈感受到了三年来,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痛恨。
恨那些敌人!
更恨这个不争气的自己!
就在他的理智即将被狂怒彻底吞噬的时候,陆景行出现了。
沈澈的意识,瞬间冷静了下来。
陆景行……
京城四大家族里,唯一一个,在他倒下后,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保持着微妙中立的家族。
也是他通过“幽灵”的身份,有过几次不记名合作的,少数几个他看得上眼的“聪明人”。
他知道,陆景行名下的风投基金,是“墨韵”画廊最大的股东。画廊的安保系统,自然也与陆家的“天网”相连。
沈澈在送苏晚去画展前,就动用权限,给陆景行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我太太今晚在墨韵,帮我照看一下。】
他只是以防万一。
却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看着陆景行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将沈薇薇那个蠢货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将那些所谓的“证据”,变成了敲在她棺材板上的钉子。
沈澈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快意。
但紧接着,当他看到陆景行走到苏晚面前,当他看到苏晚仰着头,用那种带着一丝依赖和感激的眼神看着另一个男人时。
一种比刚才的愤怒,更加黑暗、更加黏稠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
嫉妒。
疯狂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站在她面前,接受她的感谢,为她挡下所有风雨的人,不是自己?!
凭什么她要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别的男人?!
她是他的!
她的崇拜,她的感激,她的依赖,她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
当他听到陆景行用五百万买下那幅画时,沈澈的嫉我欲狂几乎达到了顶点。
那幅画,是她画的。
画的是她自己,是在黑暗里,拼命朝着光生长的自己。
那束光,应该是他!
也只能是他!
陆景行凭什么买?他有什么资格买?!
沈澈的意识在咆哮,如果他现在能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出价五千万,五个亿!然后把那幅画锁进自己最深的保险柜里,不让任何人再多看一眼!
……
深夜,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沈家庄园。
那五百万的巨款,已经打到了她的账上。她看着手机银行里那一长串的零,感觉依旧很不真实。
她成了京城艺术圈里,一夜成名的新贵。
这一切,都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回到房间,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那部黑色的“信鸦”手机。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
【陆先生……是你安排的吗?】
她打完这行字,又觉得不妥,删掉了。
她想起上次问画展的事,他的回答。
他不喜欢她把他和别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我回来了。今天……谢谢你。】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她的这句“谢谢”,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
手机,久久没有回应。
苏晚有些失落,洗漱完,躺在了床上。
那张属于她的五百万的支票,被她放在床头柜上,但她看都没看一眼。
她满脑子,都是陆景行那个清冷的眼神,和沈薇薇被拖出去时怨毒的目光。
她知道,她又多了一个死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欲睡之际,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和侵略性的气息,将她重重包裹。
来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今晚的他,很不对劲。
身上那股暴躁的戾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
他几乎是粗暴地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紧紧地圈在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亲吻她,或者做些别的。
而是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一头受伤后,回到巢穴里确认自己所有物是否安好的野兽。
他用力地嗅着她的气息,带着近乎疯狂的姿态,一寸一寸,不放过任何一处。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充满了压抑的、即将爆发的狂怒。
苏晚一愣,下意识地想,又是沈南天那个杂碎的古龙水?不可能啊,她今天根本没见过他。
“是那个姓陆的。”沈澈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姓氏,“他身上的木质调冷香,恶心死了。”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他连这个都知道?
他到底是怎么“看”到这一切的?
“我不喜欢。”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在她颈窝里用力地蹭着,仿佛要用自己的味道,将那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彻底覆盖,“我要把它盖掉。”
他的吻,带着燎原的烈火,再次落下。
狂暴,嫉妒,不安。
当他的唇流连到她锁骨上那个绯色的“同心印”时,他停了下来,用舌尖虔诚地舔舐着,然后抬起头,一口咬在了她旁边的肩膀上。
“啊!”苏晚吃痛地叫了一声。
“疼吗?”他松开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伤口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疼就记住,你是我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黑暗中,那双燃烧着偏执火焰的眼睛,亮得吓人。
“你不需要别人帮你。”
“那个姓陆的,不准再见。他的钱,不准要。听到了吗?”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气又心疼。
这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
陆先生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那五百万,是她应得的!是她才华的证明!
可看着他眼底那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她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他又在害怕了。
害怕她会被别人抢走。
苏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伸出手,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安抚地拍着他紧绷的后背。
“我知道了。”她柔声说,“我不要他的钱。”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的话。
“那些钱,哪有你重要。”
男人狂暴的气息,猛地一滞。
他僵硬了很久,然后,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珍视的姿态,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一次,他的怀抱不再是侵略性的禁锢,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的珍藏。
“苏晚。”
他在她耳边,用一种喑哑到极致的,带着无尽委屈的嗓音,低低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苏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