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晚看着屏幕上那个黑色的乌鸦图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才点开了那条消息。
【画展的事,我安排的。】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霸道。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下,刚刚涌起的那股凭自己努力得来机会的兴奋感,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又是他安排的!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恼怒涌上心头,她甚至有种想把手机砸了的冲动。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把她的人生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游戏吗?
她紧紧咬着嘴唇,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想要质问他,想要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打出来的字,又被她一个一个地删掉。
她能说什么?
说“我不要你的安排”?
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他给的?连她能站在这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都是他赋予的权力。
苏晚无力地靠在墙上,心里又酸又涩。
就在她盯着那行字出神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还是“幽灵”发来的。
【去吧,让他们看看你的才华。】
苏晚愣住了。
如果说上一条消息让她感到被掌控的恼怒,那么这一条,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拂过了她的心尖。
他……是在鼓励她?
他不是在施舍,不是在炫耀他的能力,他只是……想让她被别人看到?
苏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这个男人,虽然霸道、偏执,甚至有些可怕,但他好像……总能精准地戳中她最在意的地方。
他知道她被旁支亲戚羞辱,就用雷霆手段让那些人闭嘴。
他知道她被婆婆的规矩束缚,就给了她反抗的武器。
现在,他又知道了她对绘画的热爱和渴望,就为她铺好了通往梦想的舞台。
他做的所有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她深吸一口气,逼退了那股酸涩,回了一个字。
【好。】
从咖啡厅出来,苏晚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坐上车,对司机报了弟弟苏言学校的地址。既然出来了,她想去看看弟弟。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却在想,沈澈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那个被困在躯壳里的灵魂,一定很孤独吧?
回到沈家老宅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苏晚刚一进门,就敏锐地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对劲。
几个女佣都低着头,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而她的婆婆林静仪,正端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冷得像一块冰。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看来,自己今天“先斩后奏”的行为,还是惹怒了她。
她走上前,依着规矩问好:“母亲,我回来了。”
林静仪没有看她,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玩得开心吗,少夫人?”
这声“少夫人”,叫得阴阳怪气。
苏晚垂下眼帘,平静地回答:“只是去见了个朋友。”
“见朋友?”林静仪终于抬眼看她,眼神锐利,“见朋友需要惊动整个宅子的人?苏晚,你是不是觉得,有钟叔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苏晚知道,她在等自己的解释,或者说,是在等自己低头认错。
但她不能。
她如果今天退了,那白天在钟叔面前立起来的威信,就全白费了。
她不卑不亢地迎上林静仪的视线,语气依旧平静:“母亲,我嫁的是沈澈,是沈家的长房媳妇。我想,我有出门会友的自由。”
“你!”林静仪没想到她敢顶嘴,气得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大嫂,是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啊?”
伴随着声音,一个拄着文明杖,身穿中式盘扣外套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书卷气。
林静仪看到他,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了许多,站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下来:“南天,你回来了。”
南天?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
沈南天!沈澈的亲叔叔!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沈南天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林静仪,落在了苏晚身上。
那目光,看似温和,却像一把手术刀,带着审视和探究,一寸寸地,从她的头发丝,刮到她的脚尖。
苏晚只觉得浑身一冷,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这位,想必就是阿澈的妻子了吧?”沈南天温和地开口。
林静仪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介绍道:“是,她叫苏晚。”
“苏晚……”沈南天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朝她走近一步,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切口吻说道,“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们沈家,总算是有喜事了。”
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苏晚却从他那温和的笑容背后,感觉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冰冷。
这个男人,比那些咋咋呼呼的旁支夫人们,要可怕一百倍。
就在这时,沈南天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林静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期待。
“大嫂,我这次从国外回来,没办别的事,就是特地为阿澈请了一位医术通玄的神医。那位老先生明天就到。”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苏晚,笑容愈发温和。
“孩子,你的福气,也是阿澈的福气。说不定啊,这次阿澈就真的能醒过来了。”
苏晚听着他这番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