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瑶那句话像钩子,勾着苏晚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回到沈家老宅,她脑子里全是“天穹会所”四个字。
推开卧室门,医疗仪器的滴答声规律得像节拍器。床上的男人睡颜安静,俊美得不像活人。
苏晚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
以前看他,是同情。一个需要照顾的可怜病人。
后来看他,是恐惧。一头夜晚苏醒的困兽。
现在呢?
她走到床边,视线落在他紧闭的眼睑上。这个男人清醒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林思瑶说的那些“执棋者”一样,站在天穹会所的高层,一句话就能搅动京城风云?
她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
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苏晚转身进浴室,端出温水和毛巾。
今天她格外仔细。
温热的毛巾擦过他的额头、脸颊、脖颈,她能清楚感觉到皮肤下的温度。
活人的温度。
她鬼使神差地,把手背贴上了他的胸口。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心跳沉稳有力。
一下。
又一下。
这颗心脏是温热的。
脑海里突然闪过夜晚的画面——那个男人的身体总是滚烫得像火,心跳狂野得要冲破胸膛。
一个温热。
一个滚烫。
同一个身体。
苏晚的指尖开始颤抖。
她脑子里那两个被刻意分开的形象,此刻开始重叠、融合。
白天安静的植物人丈夫。
晚上凶悍的神秘男人。
不是两个人。
是同一个人。
一个是躯壳,一个是被困住的灵魂。
苏晚的呼吸滞了一瞬。
她终于明白了。
那个夜晚对她索取无度的男人,他所有的暴戾、偏执、占有欲,或许都源于白天这副无法动弹的躯壳带给他的绝望。
他被困住了。
困在这具看似完美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世界,却什么都做不了。
该有多难受?
酸涩感突然涌上来,苏晚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看着他沉睡的脸,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只剩下心疼。
她俯下身,凑得很近。
“沈澈。”
声音轻得像羽毛。
“你一定很难受吧?”
“别怕。”
她顿了顿,说出了连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以后我陪着你。”
说完,她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很轻,很轻。
不带任何情欲,只有安抚。
苏晚转身离开时,没看到被子下那只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接下来几天,苏晚照顾沈澈的方式变了。
她不再把这当成任务,而是真的在陪伴一个需要她的人。
她会花很长时间跟他说话,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会给他读新闻,读诗集。
甚至把画板搬到床边,一边画画一边絮絮叨叨。
“你看,这里我用了亮黄色,阳光是不是更暖了?”
“这个小女孩的眼睛,我想画得清澈一点。”
她顿了顿,笑了。
“就像我第一次在照片上看到你的感觉。”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门口站了很久的钟叔,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
这天下午,苏晚刚放下画笔,钟叔就敲门进来了。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管家微笑,但气场和往常不同。
“少夫人。”钟叔微微躬身。
“钟叔,有事吗?”苏晚站起来。
“老夫人吩咐,有些规矩需要跟您说一下。”
苏晚心里“咯噔”一声。
又来了。
“您请说。”她面色平静。
“第一,”钟叔的声音不疾不徐,“少夫人以后若要会客,无论出去还是请朋友来家里,都需提前一天向老夫人报备,由老夫人定夺。”
苏晚眉心跳了跳。
上次只说朋友来访要报备,这次连她自己出门都要“定夺”了。
这是在警告她——上次能见林思瑶,是给林家面子,不是她能挑战规矩的开始。
“第二,”钟叔继续,“从今天起,您的一日三餐由专门的营养师搭配,送到房间来。为了您的身体,请务必按时按量用餐。”
苏晚脸色微变。
这哪是为了她身体?
这是变相监禁。
连吃饭都要控制,她以后连下楼的机会都没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钟叔语气加重,“老宅里,除了主卧、前厅、花园等公共区域,其他地方,尤其是东侧老楼,没有允许,请您不要随意踏足。”
东侧老楼?
苏晚记得那片旧式建筑,平时大门紧锁,看起来阴森森的。
林静仪为什么特意强调这里?
那里藏着什么?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闪过,但苏晚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她安静听完,然后抬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知道了,钟叔。谢谢您特意告诉我,我会遵守的。”
没有抗拒。
没有反问。
平静得过分。
钟叔愣了一下。
他准备好的说辞全都用不上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主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这个苏晚,和刚来时那个怯懦紧张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
“那老奴就不打扰少夫人休息了。”钟叔躬身退出。
门关上。
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远处那栋被特意点名的东侧老楼。
眼神一点点变冷。
林静仪这是在敲山震虎。
是她最近的表现让她感到威胁?还是和林思瑶的见面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
不让出门。
控制饮食。
限制行动范围。
这是要把她彻底养成笼中雀。
苏晚握紧拳头。
她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能帮她的,只有沈澈了。
那他知不知道,钟叔刚才说了什么?
他会不会……已经在准备对策了?
苏晚看了眼床上依旧“沉睡”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