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这个都想到了。”沈琋心转过头，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揉碎。
她的目光从那一扇扇亮着的屏幕移回慕承骁脸上，眸子里映着操场四周悄悄亮起的暖黄色串灯，还有他眼中那片深沉的温柔。
慕承骁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握住。
“因为这些人都是我们生命里重要的人。”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训练留下的印记，
“我想让他们都参与进来，哪怕只是通过屏幕。我们的幸福，应该有他们的见证。”
沈琋心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她看着屏幕里的父母、兄嫂、战友、朋友——甚至看到了姜芷妍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心理咨询室里对她眨眼，看到了苏晴在经纪公司会议室带着整个团队举杯。每一个窗口，都是一段记忆，一份情谊。
就在这时，最后一扇屏幕亮了起来。
画面晃动了几下才稳定，显示的场景明显不同于其他那些精致的室内环境。
那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浅色墙面，康复训练器材整齐地排列在角落。画面中央，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军便服，虽然坐着，背脊却挺得笔直。
沈琋心的呼吸停滞了。
是李班长。荣光退伍军人康复中心的那位李老班长。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是她和慕承骁的基金会资助的第三个康复中心落成时，她作为军方代表前去慰问。
李班长坐在轮椅上，右腿裤管空了一截，但眼神锐利如鹰。听说她是特种部队的，老人眼睛亮了，拉着她说了很多当年在边境线的事。他说，看到现在的年轻军人这么有出息，他就算躺进土里也安心了。
后来她每次休假，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去康复中心看看。有时候是带些水果点心，有时候就是坐着听老人们讲故事。
李班长总说：“沈教官，你不用老来看我们，你们忙。”
可每次她去，老人都会提前让护工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还会偷偷藏起止疼药，不让她看见。
现在，这位老人出现在求婚现场的连线屏幕上。
“沈教官，慕先生。”李老班长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有些沙哑，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砂纸，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我在康复中心看的直播。他们年轻人搞的这个……视频连线，我不太懂，但护工小张帮我弄好了。”
画面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小声的提示声，李班长点点头，继续对着镜头说：
“看到你幸福，我比什么都高兴。”老人的手在膝盖上微微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你为我们这些老兵做了这么多，跑前跑后，建康复中心，找医生，还常来看我们这些老头子……现在轮到我们祝福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隔着屏幕凝视着沈琋心：
“沈教官，你一定要幸福，要白头偕老。这是命令，听见没有？”
最后那句话，他用的是老班长对新兵说话的语气，严肃，不容置疑，却裹着化不开的温情。
沈琋心感到眼眶一阵灼热，视线瞬间模糊了。她紧紧咬住下唇，却抑制不住那阵从胸腔深处涌上来的酸楚和温暖。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慕承骁连李班长都联系到了。
“李班长，您……”她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试了两次才发出声，“您怎么……”
“康复中心今天组织我们一起看。”李老班长笑了起来，脸上纵横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幅深深刻画着岁月的地图，“不只是我，老赵、大刘、小王……能起来的都坐在大厅里看呢。大家伙儿都为你高兴。”
画面稍微调整了角度，沈琋心这才看到，在李班长身后的大厅里，还坐着十几位老人。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拄着拐杖，都穿着整齐，此刻正齐齐地望着镜头的方向。有人举起颤抖的手对她挥了挥，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沈教官，”李班长的声音又传来，“你是个好军人。枪法准，战术精，心里装着家国天下，这我们都看得见。但今天，我想说，你也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老人转动轮椅，让自己更正面地对着摄像头旁的一个小屏幕——那里显示着慕承骁的脸。
“慕先生，谢谢你照顾我们沈教官。”李班长的语气郑重得像是在交接一项重要的使命，“这丫头心重，什么事都自己扛。你多担待，多心疼她。她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好。”
慕承骁松开沈琋心的手，上前一步，朝着屏幕的方向，站直身体，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不是娱乐圈的鞠躬，不是普通人的点头，而是一个真正属于军人的、干净利落的军礼。
然后他放下手，用同样郑重的语气回答：
“李班长，您放心。我会用一生对她好，保护她，支持她，让她永远可以做她想做的沈琋心。这是我的承诺，说到做到。”
屏幕里，李班长怔了怔，随即用力点头，眼眶明显红了。
“好，好……当兵的人，说话算话。”他重复着，声音越发沙哑，“那就好，那就好……”
护工小张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在提醒时间。李班长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屏幕：
“沈教官，要幸福啊。我们这些老头子，都会看着的。”
连线结束了，屏幕暗下去。
但操场上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
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屏幕里的还是屏幕外的——都还沉浸在那段对话带来的震撼中。
沈琋心站在原地，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她没有去擦，只是转过身，看着慕承骁。
“你怎么找到他的？”她轻声问。
“我去了康复中心三次。”慕承骁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前两次李班长都不愿见我，说这是你们军人的事，我一个明星不懂。第三次我带了你和我们基金会签的资助文件，还有你每次去看他们时的记录……我告诉他，我想了解你的每一面，包括你关心的这些人。”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李班长最后说，能这样用心了解她世界的人，应该不会错。”
沈琋心说不出话，只能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慕承骁环住她，下巴轻抵在她发顶。
周围的屏幕陆续重新亮起，亲友们开始鼓掌，欢呼，有人吹起了口哨。
夜空下，这场特别的求婚终于进入了最欢乐的阶段。
但在那片喧闹声中，沈琋心贴在慕承骁胸前，听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也听到了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安静而坚实的未来。